燕无生跑出箭矢射程，紧绷神经得以稍稍放松。
然而他怕秦王军出城追击，转道向南，一口气跑到十里外烟波江岸才停下。
临江城，正是因靠近这条烟波江而得名。
烟波江自西玉尘雪岭奔涌而出，横贯乾国东西五千里。
江面最宽处有四五千米，最窄处也有七八百米，想要南下，横渡烟波江便是必经之路。
此刻燕无生所在位置，距对岸有一千四百米。
岸边原本有许多船家以渡人过江为生，大大小小上百船只往来络绎不绝。
然而此时，侥幸从临江城逃出的百姓争先恐后劫船南下，偌大江面只有南下渡江船只，却无返回人员。
岸边船只越来越少，如今剩下的寥寥数条小船根本无法带走所有百姓。
燕无生赶到时，正好看到几十个逃命百姓围绕小船打成一片，疯狂争夺小船最后几个有限位置。
“还好！”燕无生暗道侥幸。
要是再晚来一会儿，等船只全部离开，他就只能在冰冷刺骨的烟波江中冬泳过河了。
就在他分神期间，一条小船在人群争夺中朝江面仓促行去，然而才出发不到十米距离，就被几个扒在船边想要爬上船的人给整个掀翻。
小船上十多人顿时落入江水，运气好点的被冰凉江水冻得嘴唇青紫，挣扎着倒还能勉强上岸。
运气差的，直接被江水席卷往下游冲走，沉浮间发出几声短促惨叫后，身影彻底沉入江面踪影全无。
看到这一幕，还没抢到船只的百姓更加疯狂，场面愈加混乱起来。
事不宜迟，燕无生朝一艘小船大步走去，途中想对他动手的百姓全都被他丢进了烟波江里。
站在船头的壮汉抡圆船桨狠命敲打扒在船边的百姓，已经坐在船上的其他人也在帮忙。
他们见识到刚才那艘小船下场，生怕这些不要命的在船只行到江中时和自己同归于尽，下手全都用了死力气。
仅一会儿功夫，七八个百姓便被他们齐心协力打入江面。
船上的人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道德礼法了，与落水的陌生人相比，显然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就在他们拼命阻击想要上船的人时，燕无生来到了小船前。
船头壮汉见又来一人，当即抡起船桨朝他脑袋打来。
燕无生抬手抓住船桨，壮汉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没法撼动分毫。
“你……”
壮汉满是戾气的神情一滞，不等说些什么，只觉身子腾空一头栽进江中。
燕无生抢过船桨，紧接一脚踹在船头。
小船猛地一震，顿时如离弦之箭从岸边窜出，直奔烟波江心而去。
小船突然加速，扒在船边的五六人一时不察，全部脱手落入江水。
坐在船上的人也觉一阵极强推背感袭来，顿时东倒西歪躺下一大片，还有两人没能坐稳，从船边跌入江水转眼便没了踪影。
燕无生助小船脱离岸边，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身形如大雁展翅，凌空划出蓝灰色弧线，分毫不差落在船头位置。
船上众人稳住身形坐直身子，面露惊骇看向船头青年，一眼过后他们急忙把目光收起，低下脑袋不敢多作一句言语。
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在众人眼里，他们不可能为陌生人出头，去主动招惹面前这位强人。
要是因为多嘴或一个眼神不对被赶下船，那对他们来说才得不偿失。
燕无生站在船头回身望去，小船经他一推已远离岸边十丈距离。
“呼——”
吐出胸中浊气，直至此时，他才终于不用担心秦王军追来问题。
此刻燕无生心情极好，干脆把船桨塞入桨架，亲自客串起船夫一职。
划船同时，他的视线扫过船上七人。
其中六人都是寻常百姓，唯有坐在船尾的一个老者有些特别。
这老者面白无须，衣着考究，怀中抱着个华丽锦盒，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股淡淡尿骚味。
燕无生低头看向老者下身，却见他浑身干爽，不像尿过裤子的模样。
老者虽然也如其他人一样低着头，但燕无生却能敏锐感知到他正在谨慎打量所有人。
特别在面对自己审视目光时，老者几乎下意识紧绷身体，把怀中锦盒抱得更紧了些。
燕无生深深看眼老者，随即收回目光专心划船。
临江城遭此大难，兴许老者是城中某位逃难富商或权贵，他也懒得去深究。
现在他只想尽快到达对岸，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
临江城。
秦王披甲执剑端坐县衙主位，满身杀伐之气也掩盖不住眼中的急切与渴望。
左右副将面面相觑，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
一位将军看眼屋外天色，壮着胆子上前询问：“秦王殿下，末将斗胆，请问咱们到底在等什么？此番千里奔袭本就冒着极大风险，如果再拖下去，让齐王、赵王得到消息前后包抄，恐怕……”
秦王看向说话之人，轻轻摆手道：“牛将军稍安勿躁，本王自有决断。”
“这……”牛姓将军略有迟疑，可想到眼前这位主子雄才大略，此番做法定然大有深意，只是自己想不出来罢了。
自我脑补一番，他急忙拱手请罪：“末将孟浪，还请秦王责罚。”
“无妨，退下吧。”
秦王心不在焉回了一句，视线再次投向县衙大门处。
牛姓将军行礼后退回先前所站位置，整个县衙再次沉寂下来。
此后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报！！！”
一声高喝打破现场沉闷，传令兵跑进县衙，对坐在主位的秦王半跪行礼。
秦王见到此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激动之色，迫不及待开口道：“本王交给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报告秦王，属下等人搜遍全城，却始终不见冯公公踪迹。”
秦王神情一滞，闻言脸色阴沉：“那飞鸿令呢，可有飞鸿令下落？”
“报告秦王，也无飞鸿令下落。”
砰——
秦王满面怒容拍案而起：“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直面秦王雷霆之怒，传令兵吓的冷汗直流，急忙找补道：“禀…禀秦王，据城门守将所言，早些时候未来得及封锁城门，导致数百城中百姓浑水摸鱼趁乱逃走，属下斗胆猜测，说不定冯公公也在其中。”
“什么？！”秦王怒吼：“为什么现在才说！”
“属…属下……”传令兵被吓得说不出话。
秦王却没空理会他，立马转头对身旁下令：“牛将军，着你即刻带领一千骑兵追赶逃走百姓，切记不可放走一人！”
“末将领命！”
牛将军领命离去，刚走出县衙大门，就听身后再度响起秦王咆哮声。
“都滚出去，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哪怕把临江城挖地三尺，也要将冯季和飞鸿令给本王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