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接纳

“铮……”

蒙骜的剑锋劈断金丝:“虔公子莫忘,这是在河西大营。”

断裂的金丝坠地,竟渗出黑色黏液——是混着铁砂的箭毒!

俘虏突然抽搐,呕出的黑血中浮着细密铁屑。林静猛然醒悟:公子虔在箭镞中藏毒!她扯过盐车上的霉变盐晶,混着酒灌入俘虏口中。盐粒遇毒爆响,铁屑被磁石吸出,在空中凝成诡异的鸟形——与《黄帝外经》残页的玄鸟图腾如出一辙。

“好一招‘以毒攻毒’。”,公子虔抚掌,眼底却结满寒霜,“只是不知女公子能救几人?”。

公子虔手轻挥,亲兵押上十名魏国妇孺。他看着林静说到:“这些人的夫君,可都是昨夜袭营的细作。”

烈日当空,盐车阵蒸腾起呛人的咸苦。林静的白发黏在额角,指尖因过度施针而颤抖。十名被箭矢贯穿的魏国妇孺躺在草席上,创口流出的却是金色脓液——公子虔竟在箭镞涂了炼金术士的“化骨水”!

“两个时辰为限。”,公子虔把玩着玉珩,“救活过半,这些孩童便归你教养。”他脚边跪着七八个女童,最大的不过十岁,腕间系着与林静相同的青铜铃铛。

林静指尖拂过草席上昏迷的女童眼皮,瞳孔对光反射正在消失。她掰开创口沾取金色脓液,指尖传来的灼烧感让记忆如遭雷击——这是硫磺与汞化合物混合的腐蚀性毒剂,她曾在现代处理过矿难伤员。

“需要皂角、生石灰,还有...”林静转身撞上蒙骜铁甲森冷的护心镜,“此毒乃『丹火劫』,需以青龙木(皂角)、白虎霜(生石灰)为引。”林静指尖划过青铜剑身的铜绿,“再取三牲脂膏十斤,寻五金相克之物——战车青铜轴瓦可解,还需粮车苫布、脂烛……”

公子虔摩挲着玉珩轻笑:“女公子是要烹油设宴?”话音未落,林静已扯断发间束带,散落的青丝已半白如雪:“两个时辰后,我要看到这些孩子泡在煮沸的铜釜里。”

看着兵士们急急地准备,蒙骜甚至令人拆解了辎重车。

公子虔走过来轻叩青铜釜沿,三足空心处的木炭腾起青烟:“女公子可知,这墨家特制的铜釜能盛沸汤半日不蚀?”

林静抚摸釜身三道散热凹槽——与记忆深处在某个文物展中看过的出土青铜釜完全一致,此刻正蒸腾着致命的热浪。

“取粮车苫布!熔十斤脂烛!“林静扯开三匹未漂煮的粗麻布。当士兵将猪脂与蜂蜡按3:1熔成粘稠液体时,申医正突然抓住林静捣药的手:“这是扁鹊门禁术!活人入沸汤,九死一生啊!”

蒙骜的剑柄重重顿地,震得药杵跌落尘埃:“按她说的做。”。他剑削左臂鞣皮,焦黑的灼痕在烈日下宛如盘虬卧龙:“三年前河西焦土,魏人施『丹火焚城』之术,魏人用这鬼东西熔了我半营将士。”

当青龙木汁淋入白虎霜,釜中腾起呛人白雾时,申医正惊呼:「此乃扁鹊门『硵水』!女公子竟通晓方士炼药之术?」”

林静将竹片插入凝固的脂布,撑出三寸厚的气囊层,她将女童蜷成胎儿状包裹时,公子虔的突然挑破布角:“墨家的气囊术?女公子对机关学倒是颇有涉猎。”

林静不停手上的动作,并未理会公子虔,而是看向蒙骜说到:“将军,还需你在旁计数,每次数到七即可。”

“一、二、三、四、五、六、七!”蒙骜以剑柄击柝报时,第一个女童被铜钩提出沸汤。外层麻布碳化成灰,内层脂布却完好如初。申医正看着青烟中被吞噬的丹毒,颤声道:“青龙木属甲木,白虎霜为庚金,金木相激而化硵水,正合《外经》所载‘以金气破丹火’之法!”。林静用磁石吸附青铜碎块上的蓝紫色结晶,突然发现女童耳后浮现魏武卒虎符刺青。

“二次入汤!”

在最后一个女童入汤提出之间,孩子腕间突然铜铃坠入溶液,异变陡生,青铜轴瓦在高温中析出蓝绿色结晶,与硫毒发生剧烈反应。公子虔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来吴起训练的死士遗孤,血脉里藏着抗毒体质!”

林静抓起釜底凝结的块状结晶,将其拍在公子虔蟒纹深衣上:“大良造可识得此物?《山海经》载『嶓冢之山,澧水出焉,多丹粟』,这丹粟遇血化煞的本事——可是阴阳家邹衍亲授?”

“原来大良造才是炼毒之人!”林静看着公子虔平静地说到。

爆燃的火焰中,蒙骜玄色大氅裹着她滚落盐堆。公子虔指着蒙骜说到:“你可知,这妖女是魏国安插的‘药间’?”

“她现在是秦军医官。”蒙骜割断发带系在她渗血的手腕,冰凉的青铜甲贴上她滚烫的额头:“从此刻起,你的命属于河西大营。”

当最后缕汞毒黑血渗入盐砖,铜釜寒影里,林静瞥见自己鬓角新生的白发。这具十岁女童的身躯正在加速衰老,就像某夜在急诊室见到的辐射病人。瞳孔里摇曳的火焰既像救赎的明灯,又如焚身的业火。

公子虔冷笑到:“蒙将军养虎为患的本事,倒比王龁将军更胜一筹。”

公子虔指尖抚过焦黑玉珩上残存的魏国云纹,忽然将半截断珩掷向蒙骜脚边。那玉器在盐砖上弹跳三下,恰停在林静染血的裙裾前。“三年前王龁将军收留楚女细作,后来那美人可是在枕边割了他半只耳朵。”他睨着蒙骜按剑的手,“不知蒙将军的青铜胄,可能护住咽喉要害?”

蒙骜靴底碾碎玉珩,玄铁甲叶擦过林静腕间铜铃,激出一串锐响。“虔公子可知这青铜铃的玄机?”他突然扯开自己右臂护甲,露出焦黑伤痕下隐约的虎符刺青,“三年前河西之战,末将从魏军尸首上取的——与这些孩子腕铃的纹路,倒是同出一辙。”

公子虔蟒袖翻卷,掌心赫然托着枚刻有“萦”字的玉扣——正是林静母亲把她放入缸时所塞之物。“蒙将军不妨细看,这魏宫药人的印记...”,他指尖抚过玉扣内侧的丹鼎纹,“与将军所中丹火劫的毒痕,纹路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