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是睡

不该选那家电影院的。

灼烫的高温中，乔巧的意识逐渐模糊，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快被烧化掉。

谁家好寿星喜滋滋去电影院看电影，结果回来就喜提高烧不退的？

都怪他们家的冷气...怎么会有对着座位直吹的冷气啊...

明明身体烫地快能原地煎鱼吃，但手脚温度却冷如冰块，甚至寒意阵阵的乔巧呼出一口滚烫的吐息，右手有些僵硬地捏着殡葬店的门锁钥匙，脚步踉跄地朝着店铺的后堂走去。

得打个120急救电话...

“哐啷”一声。

脚边，铝箔纸叠起的“金条山”轰然崩塌。

乔巧趔趄着栽倒在塌落的“金条”之间，铝箔纸折成的金条顿时被她从中间或是三分之二的位置压出折痕，险些成了扁条。

天杀的...

乔巧艰难地从“车祸现场”里抬起愈发沉重的脑袋。

“呼——”

夜风从半掩着的门缝吹进厅内。

堆积在店内边角的纸银们被吹拂地沙沙作响，好似无数幽灵在低语。

纸扎的金童玉女姿态各异地贴靠着冰冷的墙面，身前还堆积着其他纸扎的日常用品。

它们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乔巧的方向，朱砂描画出的猩红嘴角似有似无地扬起，勾勒出诡异的笑容，像是在嘲笑着乔巧的跌倒。

...死腿快动啊！

视线已经开始影影绰绰的乔巧无力趴在那里喘息着，失去焦距的眼睛望向黑黝黝的后堂。

谁能...帮她一键拨号送医...

【啊啊啊年轻人不要倒头就睡啊！会一睡不醒的！】

突兀的尖叫声闯入耳中，刺激着她发蒙的大脑。

谁啊...这个时间点还有客人？

意识彻底陷入混沌黑暗的前一秒，乔巧浑噩的脑子冒出这个疑问来。

昏黄的灯光下，童女腮边的胭脂仿佛晕成了两团污血，莫名透着些许阴森，但声音却并非从它身上传出的，而是来自童女面前摆置的纸雕大床上的枕头。

【要死要死要死！她烧晕过去了。】纸雕枕头发出更加尖锐的爆鸣，【死鬼手机你快想想办法啊！】

冥用品货柜架上，卖价5r的现代仿真纸扎数码手机那酷似真手机的黑色手机屏幕映射出木质的隔层。

【好的，但本机暂不支持阳间急救。】

一板一眼的男音响起。

下一秒，与后堂相接的库房陡然传出引擎的轰鸣声。

【芜湖来单了！】

迷你的仿真纸扎奔驰车急吼吼地冲出特地做宽的后堂门，刹停在倒地昏迷的乔巧身边，后车座的纸车门自行打开，伸展的纸片门灵活地向下弯折，卷起昏迷的乔巧，麻溜地往后车座一放，接着“啪”地合上车门，载着人冲出不知何时已然自行打开的店门。

“嗡轰——！嗡轰——！”

酷似鬼火少年半夜飙车的扰民引擎声嗡嗡炸响。

金箔纸贴的车灯划开夜幕，立体的纸扎奔驰疾驰而出——

【百亿冥币加急单！活人半价！】

无人能听见的呐喊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

它风驰电掣地驶过三条街道，连车尾气都不曾给半夜查酒驾执勤的交警留下。

测速仪亮起象征着超速的红色数值，发现对方明显是超速行驶的交警：“？”

城市郊区道路限速40—60，好家伙，这车速得飙到120了吧？！

好嚣张的飙车族，你当你跑高速呢？

这个罚单他开定了！

交警眉头一皱，当即摸出腰间的对讲机，向所属的交管部门汇报这辆嚣张的超速车辆信息：“呼叫交管部门，呼叫交管部门！一辆白色奔驰车，没上车牌，正在北安路往西北方向行驶中，时速117公里，请求拦截。”

“收到，已通知沿路警力协助拦截。”

对讲机传来回复。

交警心道一声稳了，翻上自己的警用摩托车，拧动把手加速追上去。

“嘀——！嘀——！”

急促的鸣笛示意性地响了两声后，他又闪了闪自己的车灯示意，按下扩音器按钮，大声冲着前方车辆吼道：

“前面那辆没牌照的白色奔驰车！请立刻减速靠边停车！”

回应他的是前方的白色奔驰车忽然再次加速，拉开的车距。

冷冽的疾风吹砸在警用摩托车的挡风玻璃上，交警眼角抽动。

现在出来搞行为艺术的小年轻真是，能不能遵纪守法一点啊！！！

“吱——嘎！”

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声响。

纸扎奔驰的后轮碾过地面小水洼里残留的泥水，完成第四次快速的路口急转漂移，成功将车后如真正的红蓝鬼火追魂的交警甩出半条街距离。

倒在车后座昏迷的乔巧脊背霎时撞向前车座的纸壳椅背，整个人掉入前后车座间隔的逼仄缝隙。

铺散在车座下的纸元宝刺棱棱的边角戳刺在掌心，冰凉的金箔纸屑碎片贴上眼皮。

乔巧艰难地撑开眼皮。

她这是...在哪儿呢？

难道是昏过去前听到的那个声音主人给她好心送医了?

乔巧挣扎着坐起身。

前驾驶座，感受到后车座动静的纸人司机折颈转头，猩红的嘴部裂开锯齿状的豁口，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乔巧还有些模糊的视野：

【乘客您醒了？】

陌生温吞的男声传入耳中。

乔巧的呼吸陡然凝滞，视线僵硬地下移，瞳孔倒映出司机搭在纸画方向盘上的剪纸手。

纸人司机若无所觉，只是睁着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她：【我们即将抵达仁康医院，请乘客下车时注意安全。】

纸人说话了！！！

感觉自己烧出幻觉的乔巧惊恐地瞪大眼睛，张口yu喊，却又被纸人司机给打断。

【哦对，差点忘了。】

恐惧的尖叫卡在喉咙口。

纸人司机锯齿状的嘴巴豁口忽然扩张至耳根位置，似乎是想咧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乘客下车后，请记得给五星好评。】

乔巧瞬间失去所有表情，两眼一闭就是晕。

【哎呀，年轻就是好，头倒就是睡。】

纸扎奔驰车闪了闪自己的锡箔纸车灯，感叹地说道。

纸人司机折弯自己的脑袋部分作点头状：【这我是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