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晨雾尚未散尽,周家商行的伙计们正卸着最后半车青瓷罐。
殷睿的玄色衣摆扫过车辕,指尖在瓷罐封泥上叩出三长两短的暗号:“瑶光阁的牡丹露,最忌沾了地气。”
“三殿下倒是懂行。”周瑶甩开缠枝纹的锦缎包袱,二十个鎏金铜匙当啷啷滚在盐堆里。
她绣鞋碾过永昌商会的毒盐袋,细碎盐粒沾着晨露,在青砖缝里凝成扭曲的“疫”字。
殷睿突然攥住她手腕,预知画面在瞳孔里炸开:三日后西市口,七窍流盐的尸首正被衙役泼上火油。
他猛地扯开防毒盐罐的鲛绡封口,雪青药粉裹着硝石气味喷涌而出:“今夜子时前,把这些掺进各家水井。”
“你当我周家是...”周瑶的叱骂卡在喉间。
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她腰间玉佩映出盐工巷飘来的炊烟——本该雪白的烟柱正泛着孔雀蓝。
酉时三刻的烛火在盐务司偏厅乱晃,周远拍碎茶案时,十六盏青瓷碗同时泛起涟漪。“睿王殿下好算计!”他抓起盐引砸向殷睿,“让瑶儿替你挡毒盐潮气?”
“父亲!”周瑶突然掀翻八宝茶柜,碎瓷片割破指尖血珠。
她蘸血在茶渍未干的案面画圈:“您不妨尝尝碗底的恩赏。”血珠滚落处,青瓷碗底的盐渍遇热显影,竟浮出永昌商会的貔貅暗纹。
满室哗然中,赵恒的皂靴正碾过睿王府后巷的鼠尸。
他甩出淬毒铁蒺藜破窗瞬间,王忠手里的硫磺秤砣恰好跌进硝石堆。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里,殷睿的冷笑穿透烟尘:“赵掌事来得巧,正好见证永昌商会火烧盐税账册。”
坍塌的东墙露出鎏金铁箱,三十卷鱼皮账册在火光里蜷曲。王忠的铜烟杆挑开最上层账本,永昌三年七月初九的条目正在火苗里显形——“戌时三刻,玄武营李。”
殷睿靴尖碾碎半片烧焦的账页,灰烬里未燃尽的“兵符“二字沾着毒盐晶,在他掌心化成一滩幽蓝水渍。
更鼓声掠过屋脊时,周家商行地窖的防毒盐罐突然渗出猩红液体,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边境驻军的虎头徽记。
夜幕笼罩的渭河突然泛起诡异磷光,漂满河面的素绢幌子下,某块“周“字商牌正悄悄浮现火药灼烧的焦痕。
梆子敲过三更时,周家地窖的猩红液体突然沸腾起来。
殷睿用银匙舀起半勺毒盐结晶,斜睨着窗外晃动的火把:“李将军的玄甲卫,倒是比永昌商会的盐车来得快。”
“私藏火药可是诛九族的罪!”李承的护心镜撞开地窖木门,铁靴踏碎满地猩红。
他刀尖挑起半截烧焦的硫磺秤砣,却没注意秤砣凹槽里嵌着的磁石,正吸着满地碎铁屑拼成虎符形状。
周瑶突然扯落腰间香囊,细盐裹着硝粉泼向火把。
爆燃的蓝焰中,殷睿将染血账册拍在磁石拼成的虎符上:“永昌三年七月初九,李大人用玄武营兵符换了二十车毒盐——这买卖可还划算?”
账页遇磁显影,墨字竟渗出与李承盔甲纹路相同的靛青色。铁甲卫们面面相觑——他们将军的护腕内侧,确实印着永昌商会的貔貅暗纹。
“轰!”
西墙突然炸开个窟窿,陈永昌带着硫磺味的狂笑卷着火油滚进来。
他袖中甩出的毒烟弹撞上周瑶抛出的盐罐,青紫色烟雾里顿时绽开血莲般的盐花:“你以为毁了盐市就能赢?”
“冶铁厂的......”
周瑶绣鞋尖勾住地窖铁链,盐罐划着弧线砸中陈永昌后颈。她鬓边海棠花擦过殷睿脸颊:“别碰那些铁屑!”原来满地磁石碎屑正聚成尖锥,直指殷睿手中那滩幽蓝毒液。
火油漫过账册时,殷睿突然将毒盐结晶撒向磁锥。
蓝火窜起三尺高,烧焦的账页灰烬竟在空中凝成永昌铁坊的轮廓。
陈永昌坠入火海前抛出的半张图纸,恰好被周瑶用浸过药粉的裙裾卷住。
“你早算到他会撕图纸?”周瑶扯着烧焦的袖口,突然发现殷睿掌心有道新添的灼痕——正是她抛盐罐时被铁屑划伤的位置。
殷睿用染血的账册封皮裹住图纸残片,火光里映出他眼底跳动的幽蓝:“周姑娘方才扑过来时,可没顾上什么大家闺秀的体统。”
打更声穿透烟尘时,地窖暗格突然传出异响。
那三十卷鱼皮账册的灰烬不知何时聚成毒盐晶体,在月光下泛着类似金銮殿琉璃瓦的鎏金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