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暮秋之际,皇城太师府内,秋风瑟瑟,吹得庭院中银杏的金黄叶片簌簌飘落。正厅之中,雕梁画栋,檀木香气悠悠弥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暗纹锦袍,端坐在雕花楠木椅上,姿态闲适悠然。他手中捧着一盏茶盏,热气袅袅升腾,老者轻抿慢酌,神色安详。

突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这份宁静。一名侍从慌慌张张地冲进正厅,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额头布满细密汗珠,脸上写满惊惶,连领口的衣衫都凌乱不堪。

“太师!”侍从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

太师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动作不紧不慢,目光如炬,中气十足地吐出一个字:“讲。”

“郡主联合江湖人士,剑指承运殿龙椅,历数天子不足之处,言辞多达百句有余,要求天子退位让贤……”

太师听闻,神色微微一动,不过语气依旧平静:“史上第二位女帝……如此倒也不错。”

“但是……”侍从欲言又止,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接着说。”太师的声音依旧平淡,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威严。

“但是,即位的并非郡主,仍旧是太子殿下。”

原来,郡主剑指天子之时,承运殿中已有超过半数朝臣当众倒戈,天子无奈之下,只得下达退位诏书。

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走向龙椅,而后稳稳坐在了承运殿正中那个象征无上尊荣的位置。

然而,刚坐下的郡主扫视一圈后,又缓缓起身,嘴角挂着一抹不屑的笑意:“这位置,也不过如此,无趣得很。”

随后,郡主朝着太子殿下走去。太子见郡主径直朝自己走来,面露慌张之色。还没等郡主走到跟前,他便一个踉跄,直接瘫坐在地上。郡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你可看清楚了?男子能办成的事,我一介女子同样可以!你跪着祈求的这个位置,我站着,一样能够登上去!”

说罢,郡主转身欲走,还没走出两步,便停住脚步,背对着太子抛下一句话:“这位置赏你了,要是做得让我不满意,我随时回来!”言罢,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太师听完,面露笑意:“这才是我们的郡主。如今可知道她去了何处?”

“郡主识破了我们的探子,只留下一句话:‘我要去的地方,叫江湖。’而后纵马高歌:

五岳为朋峰作帐,星河作伴梦无疆。

朝饮颍川清溪水,暮宿太行白云乡。

兴来直上凌烟阁,醉后狂歌紫陌旁。

欲揽明月入怀抱,笑看尘世几沧桑。

且放白鹿青崖上,须行即骑访仙藏。

长风破浪会有时,沧海扬帆意气昂。

诗仙纵有逍遥意,怎比吾辈肆意狂。

不恋朱门金缕巷,独钟碧水蓼花乡。

功名利禄皆抛却,快意逍遥岁月长。

对酒当歌任疏放,天地之间任翱翔。”

郡主这一番大胆举动,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京城乃至整个江湖都激起了千层浪。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而江湖中素有情报中枢之称的镜尘阁,自然也将此事记录在案。

镜尘阁,冠绝榜

榜首:牵羊手,刘顺

二甲:雍华国皇室,月澜幻枪,师凌

三甲:风月公子,柳逸尘

四甲:快剑,尹南风

五甲:大风刀,山风起

……

几日后,太师手持镜尘阁新出的榜单,身旁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人:“恭喜太师,月澜幻枪郡主大人可是上了二甲。”

“镜尘阁的榜单总是下达得这般及时,这榜单的前三甲,也总是令人意想不到。”太师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

白衣人恭敬地欠身道:“阁主说,这前三甲,不应当只看武功。”

在京城的醉春楼里,同样的一位白衣年轻人缓缓走出。这里,是江湖消息的汇聚地,每天都有无数的奇闻轶事在此传播。此时,一位说书人正站在台上,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江湖故事。

“刘顺以一双牵羊手,偷回炎洲国运,硬生生使得本该覆灭的炎洲恢复生机!”说书人这一句话,瞬间让醉春楼一片哗然,叫好声此起彼伏,众人无不称奇。

就在京城热议不断时,东海渔村也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

东海渔村,晨曦微露,天色尚早,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海风轻柔拂过,风速恰到好处。渔民们早已利落收拾好行装,扬起船帆,驶向那片广阔无垠的大海。

王家在这渔村之中颇具声望,一家四口,长女已然出嫁,长子奔赴京城赶考。王父身为当地远近闻名的渔户,捕鱼经验丰富,收获颇丰;王母则在近海岸经营着鱼塘,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家中坐拥三艘大船,手下还有数十名得力帮手,此外,更有富商主动寻求合作,一时间,王家在当地声名鹊起。

“夫人,您先别着急。我还盼着王兄这批货交付呢,咱们商人最看重的就是信誉,要说着急,我可比您还心急呐……”一位与王家交好的商人正耐心劝解着王夫人。原来,王家当家前些日子亲自率领船队出海,可如今早已过了约定归期半月有余,却仍不见其归来的迹象,船上储备的粮食根本无法支撑这么长时间。

王夫人此刻已然收拾好装备,召集好人手,打算亲自出海一探究竟。商队的人虽知晓夫人武艺不凡,但王家如今仅剩下她一个当家的,贸然离开实在不妥,故而极力劝阻。

“报——”一声悠长的呼喊从远处传来,随着声音渐近,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夫……夫人,我们在海面上瞧见老爷的船啦!”

王夫人闻言,急忙起身,高声下令:“来人,备马!”

待王夫人赶到码头,却发现原本浩浩荡荡离去的大船,归来的只有一艘小小的渔船,一同出海的三十多个兄弟,如今只剩下当家的和他的一名侍卫。

此事很快在渔村传开,一个酒肆里的说书人也正在讨论此事。

“你们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酒肆里,说书人故意卖起了关子。

“哎呀,快说吧,别吊我们胃口了。”

“就是啊……”

“王家当家和那侍卫,竟然被吓得当场精神失常,后来当家的虽经救治有所好转,可对海上发生的事却全然没了印象。就在大家都为此发愁的时候,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在王家当家回来后的第三天,失踪的大船和那三十多个兄弟居然回来了!不仅如此,所有人身上竟毫发无损!然而,王家当家见到昔日的兄弟们,却如同撞见了恶鬼一般,再次被吓得疯癫,至今都没有痊愈的迹象。”

“据说,王家回来的那些兄弟根本不是活人!他们是放心不下自家当家,所以魂魄又回来找他了!”

这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站起身,情绪激动地说道:“我在那边有认识的兄弟,听他讲,回来的那些人身体都比以前强壮了许多,每个人的功夫都有了极大的长进。据他们回忆,出海途中遇到了一座凭空出现的岛屿,岛上生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植物,再往后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海外仙山?”有人兴奋地附和道。

“要是真的,那他们功力大增倒也说得通……”

另一张桌子,桌子旁立着一杆银色长枪的汉子喝了一口酒,满脸不屑:“接下来,是不是江湖上又有人要为了那所谓的海外仙山争得头破血流?最后发现这是一场屠杀江湖高手的阴谋?这种故事,我都听腻了。”

沉默许久的说书人再次开口:“那里确实出现了一座岛,不过这次可不一样,那座岛屿……”说书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那座岛屿就像一艘巨大的船,缓缓靠岸,硬生生地与陆地衔接在了一起!”

原本还在热烈讨论的众人,立刻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说书人,可说书人却突然打住了话头。

“老头,你怎么又不说了?”

说书人尴尬地笑了笑:“后面发生了什么,就靠在座的各位大侠亲自去探寻了,等你们给我带来新的灵感,哈哈哈哈……”

雍华国,太师府内,新任储君恭恭敬敬地退出太师府。紧接着,一个小厮匆匆走进来禀报:“太师,五毒教脚下的一个村庄,被一个背着棺材的怪人一夜之间屠戮殆尽,死者的死状十分诡异,如同被下了诅咒。之后,那怪人一路向东而去,路过其他村庄时,却并未再动手。”

太师面露疑惑,问道:“这种事,为何要上报给我?”

“我们虽然知晓是一个背着棺材的怪人所为,但此人尚未被抓获,死者呈现的状况等一系列情况还未查清。普通百姓并不清楚屠村的真相。再加上此事已被别有用心的人恶意发酵,说……”

“说什么?”

“说是郡主一介女流,却插手朝堂事务,惹得天怒人怨,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是什么人在传播,你清楚吗?”

“都是一些江湖人士,他们归属的势利我们正在努力调查……”

“先帝和我们的新储君都不太可能……”太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沉思片刻道,“此事,倒也不用我们插手。”

“您是说郡主会处理此事?”

太师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窗外的一个方向,顺着那个方向,穿过雍华国大半国土,此地层峦叠嶂,怪石嶙峋,最出名的当属出云山。

出云山,高耸入云,其高度难以估量,据说曾有多位侠士沿着山峰攀爬,穿过云层,又见白雪,却仍不见山顶,最终都无功而返。因此,这座山被命名为“出云”。在江湖中素有“九州事尽知”美誉的镜尘阁,就坐落在这出云山的半山腰。

镜尘阁,书院内,仅有寥寥三五个学子。此时已到下学时间,两位年纪稍长的学子被先生留下。

“先生。”二人齐声恭敬行礼。

先生看着山下的方向:“道理你们学得还算透彻,功夫在江湖中也可勉强挤入一流,但若是一味让你们留在山上,你们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大道。故而近日,老夫给你们二人出了两道考题,其一位于西南一带,其二个处在东海之滨,你们二人各选一处,我在山上等你们的答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