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兵车行

油罐车冲过鹦鹉洲大桥时,车载电台正在循环播放空袭警报。鞠子平单手扯断安全带,军用匕首在方向盘上刻下第八道划痕——这是他在排爆大队时养成的习惯,每活过一小时就刻一刀。

“狗日的周黑子!”轮胎碾过隔离墩的瞬间,副驾驶座下的卫星电话突然震动。鞠子平用膝盖夹住方向盘,掀开防尘罩的刹那,熟悉的河源口音炸响在车厢:”橘子皮!你他妈还喘气呢?”

后视镜里映出鞠子平扭曲的笑容。田文博这声带着胡辣汤味的“橘子皮”,比任何加密军令都让人安心。几年前在湄公河联合行动,就是这个人把他从毒枭的地雷阵里刨出来的。

“狗儿子你在汉江?”

“在你十点钟方向二百米,看见没?”卫星电话里传来霰弹枪上膛声,“就那辆改装五菱,车顶焊着烧烤架的。”

暴雨中,一辆迷彩涂装的厢货正从沿江大道斜插过来。车顶的折叠遮阳棚突然展开,露出焊死的钢筋骨架——这分明是舟桥部队的便携式浮桥构件。

鞠子平猛打方向盘,油罐车撞飞路障冲上亲水平台。五菱车一个漂移贴靠过来,车窗降下的瞬间,他看见田文博标志性的络腮胡上沾着鸭脖子辣椒籽。

“接着!”

田文博甩出登山绳,末端系着舟桥部队的快速锁扣,“老子从冷库顺出来的好东西。”

钢索绷直的瞬间,鞠子平闻到熟悉的硝烟味——田文博在绳结处绑了微型炸药。这是他们在边境排雷时发明的紧急脱困装置,按下引爆器就能瞬间熔断钢缆。

“后头跟了多少?”

“自己看后视镜。”田文博把霰弹枪架在车窗上,“你油罐车后头那串,够组个丧尸马拉松了。”

鞠子平瞥见后视镜里的地狱图景。二十多个肢体扭曲的感染者正在暴雨中狂奔,最前排的穿着“汉江冷链”工作服,脖颈处还挂着冷冻库门禁卡。有个穿热裤的女孩左腿肌腱外翻,却以跨栏运动员的姿势跃过护栏。

五菱车突然急刹。田文博探出半个身子,霰弹枪轰飞扑来的感染者:“操!这玩意儿会战术规避!”被轰碎胸腔的躯体在地上滚了三圈,竟用白骨嶙峋的手掌抠着地砖继续爬行。

“打关节!”鞠子平按下引爆器。

钢索熔断的蓝光中,油罐车撞破亲水平台围栏,带着二十米高的浪花栽进汉江。漂浮的油污被雷电点燃,江面顿时腾起一道火墙。

五菱车冲进沿江隧道时,田文博从座椅下摸出个保温桶:“趁热,方中山胡辣汤。”浓稠的汤汁里沉浮着面筋泡,这是他们当年在朱日和演习时的战地暗号——见到面筋泡,说明通讯基站已架设完毕。

鞠子平舀了勺辣油:“军用频道还能用?”

“全频段阻塞,民用网络倒是通了。”田文博点开中控屏,某短视频平台正在直播汉江二桥现状。画面里,检疫人员用防暴叉抵住感染者咽喉,却被对方张嘴咬住叉柄——满口尖牙竟是镶的大金牙。

“看这个。”田文博切换画面。某小区业主群正疯传视频:穿貂皮的老太太用广场舞折扇劈开消防栓,水流冲飞三个感染者后,她突然转身扑向拍摄者,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撞碎在镜头上。

鞠子平突然呛住。视频背景里的冰雕,正是林春市斯大林大街的春节布景。他颤抖着点开家族群,妹妹最后发的照片上,防盗门猫眼正渗出黑色粘液。

“掉头!去天河机场!”

卫星电话突然响起电子合成音:“这里是东南战区应急指挥中心,幸存者请前往...”通话被尖锐的干扰音切断,中控屏弹出加密文件传输请求——是舟桥部队的S级应急预案格式。

田文博猛捶方向盘:“有内鬼!这加密协议上周刚升级过!”五菱车在隧道里甩出S型轨迹,后视镜里,七八个感染者正四肢着地狂奔,姿态像极了他们在滇南遭遇过的豺群。

鞠子平解锁手机相册,放大父亲发病前的照片。老人手里的酸菜缸边缘,隐约可见白色菌丝组成的环状图案——和汉江冷链冷柜壁上的抓痕如出一辙。

“博子,记不记得之前跨境行动缴获的生化容器?”

田文博突然急刹,车厢后部传来金属碰撞声。鞠子平持枪警戒的瞬间,田文博掀开货厢挡板——成箱的周师傅鸭脖包装袋上,检疫章印着诡异的双螺旋标志。

“老子顺货时发现的。”田文博用刺刀挑开包装袋,真空密封的鸭脖皮下,暗藏微型玻璃管,“冷链车温度记录被人改过,这些玩意根本不是在零下18度保存的。”

隧道照明灯突然爆裂。黑暗中,货厢深处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鞠子平的头灯照亮角落瞬间,看见捆扎带正在剧烈颤动——某个“货物”在冷链车厢里完成了变异。

“操!老子装了二十箱!”田文博甩出烟雾弹,五菱车咆哮着冲向下水道检修口。鞠子平在颠簸中填装燃烧弹,想起退伍时老连长说的话:“这世道,最该防的从来不是明枪。”

当改装五菱撞开井盖重见天日时,汉江市的夜空正被流星雨点燃。鞠子平知道那是坠落的军用卫星,就像他知道,这场灾难的源头远比丧尸更早抵达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