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砂砾扑在青石垒成的矮墙上,呜咽声里混着铁匠铺零星的敲击。
江寒盯着砧台上那柄歪斜的短刀,炉火在他眸子里烧出两点金芒。第十三次锻打,刀刃仍如犬牙参差。
“打铁如练剑,心浮气躁,锻不出好刃。”
父亲林铁山的旱烟杆磕在门框上,空荡的左裤管被风吹得紧贴木门。三年前金兵游骑的刀光闪过,这条腿就永远留在了柳泉镇的黄土里。
铛!铛!铛!
镇口铜钟骤响,惊起一片寒鸦。江寒转头时,正见父亲独腿蹦向墙角,草席掀开处,尘封的铁箱哐当坠地。箱中半截断枪锈迹斑斑,缠枪的牛皮却泛着血浸的暗红。
“带人进地窖!”林铁山一脚踹在儿子腰眼。江寒踉跄扑出门,怀中铁剑佩当啷落地——青铜佩上狼头狰狞,边缘被夕阳镀了层金边。
“死也别丢了它!”父亲独腿横扫,铁佩飞回江寒怀中,烫得他胸口生疼。
马蹄声已碾到镇口。金兵弯刀挑飞篱笆,火把抛向茅草屋顶。江寒拽着跛脚张爷往地窖钻时,背后突然炸开轰鸣。
铁匠铺屋顶被烈焰掀翻。林铁山立在火中,断枪头浇着烈酒燃成赤色,锈迹片片剥落,露出底下玄铁浇铸的蟠龙纹。
“林瘸子藏得深啊!”金兵首领的弯刀劈向江寒面门。
嗤!
一粒石子打偏刀锋。街角阴影里,戴斗笠的少女扬手撒出药粉,三匹战马顿时癫狂,将背上骑兵甩进火堆。
“发什么呆!”少女白纱覆眼,拽着江寒手腕疾退。地窖口将合未合时,江寒瞥见父亲独腿点地,断枪化作赤龙贯入敌阵。枪过处血泉喷涌,竟在金兵潮中撕开道裂口。
轰!
铁匠铺方向炸起冲天火光,一道剑鸣裂空而至。金兵首领的皮甲应声龟裂,露出胸口狼头刺青。
“剑骨……”首领抹去嘴角血沫,突然厉喝,“放箭!”
狼牙箭雨泼天而下。林铁山断枪旋成火轮,却护不住周身要害。江寒眼睁睁看着三支箭贯入父亲后背,血淋淋的箭头从前胸透出,挂着一小块颤动的肺叶。
“记住……剑在人在……”男人轰然跪地,染血的指尖指向南方云雾缭绕的孤峰。
剑鸣再起时,月光碎了。
灰衣老者踏着檐角残瓦掠来,怀中粗布裹着枯枝,枝头寸许剑芒吞吐如蛇信。金兵喉间血线绽放的刹那,老者已落在江寒身前。枯枝点地,剑气荡开满地血污。
“燕九霄在此。”独臂老者目光如电,钉在江寒手中铁剑佩上,“故人之子,竟藏在这边陲之地……”
地窖深处忽传异响。江寒冲进去时,濒死的金兵正撕扯怀中羊皮卷。血字狰狞跃入眼帘——**“诛剑骨者赏万金”**。
蒙眼少女突然按住他肩膀:“马蹄声!东北向二十里!”
燕九霄枯枝挑起羊皮卷,冷笑溅入火海:“小子,想活命就跟我上孤剑峰。你这身剑骨,可比万两黄金招人惦记。”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废墟。江寒最后望了眼父亲倒伏的方向,断枪头插在焦土中,玄铁纹路映着月光,像条蛰伏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