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的声音十分哀伤,整个人站在大雪之中,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身上,而后淡淡的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樊生同样站在那里,站在他的身侧。
“生死之事,世事无常。”
“仲尼...节哀。”
听着樊生的声音,孔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而后在心中叹了口气,继而才睁开眼睛,再次开口道:“是啊,世事无常,只是不曾想到,鲤儿寿数甚至不及我的一半,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人心中感伤。”
樊生沉默着,只是听着孔丘诉说着孔鲤从前的旧事,没有在其中说什么,像是一个静默的聆听者一样。
他知道,此时的孔丘需要的便是一个聆听者,而非是一个劝诫者。
世事无常。
房屋中的烛火恍惚之间熄灭了,其中传来些许隐隐的哭泣声,那是妇人听到了大夫的“审判”话语,不由得落下泪水的声音。
这道声音的出现,也彻底的宣告了孔鲤的结局。
孔丘轻轻的闭上眼睛,神色如常。
事实上,他又怎么会一点点医术都不懂得呢?人大限将至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他总是知道些许的,而今日,他的孩子表现出来的便是如此一个模样。
大雪中,孔丘只是一点点的说着,而樊生则是听着。
孔丘是樊生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正交到的朋友,此时见到孔丘此等模样,又怎么能够不哀伤呢?
只是,生死之事,他虽然有些办法,但总归是不能够干涉的。
若此时干涉,对孔丘来说,对孔鲤来说,甚至是对他来说....都不算是好事。
只是.....
终究无法看到自己唯一的友人如此感伤,樊生沉默了片刻之后,看着孔丘说道:“仲尼可否信我?”
孔丘抬起头,一双眸目中带着些许愕然,显然不明白为何樊生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知道樊生是鬼神,也知道或许鬼神有办法救活他的孩子。
但....孔丘就是孔丘,他知道既然樊生没有主动提出来,那么必然是因为扰乱生死这种事情不是一般的事情,哪怕是他提了出来,也只是为难樊生罢了。
因此,他并没有打算请求樊生救活自己的孩子。
生死有命。
若人人都像是他一样在临死之际求到鬼神面前,那这世上的秩序岂不是乱了套?
而此时,樊生开口,却让孔丘心中有些犹疑。
他在犹疑,是否要接受、是否要听樊生说完他想说的话?
但最终,孔丘微微摇头,看着樊生,既是提醒,又像是别的什么一样,轻声的说道:“先生,生死之事乃是上苍决定的命数,不可轻易更改。”
“犬子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鲁国之内人尽皆知,就连医家的名医“扁鹊公”也曾经来瞧看过。”
“恐怕是治不好了的。”
孔丘的一番话无疑是亲自将自己孩子唯一一点点可能活下来的可能给断送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些话之后,孔丘不仅没有后悔,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的轻松。
他...不能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倒是樊生,听到了孔丘委婉的话语之后,哑然失笑,他指着孔丘说道:“仲尼兄,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救活令郎。”
他笑眯眯的,显然是心情颇好:“我只是想要问你,你想要将令郎安葬在何处?”
孔丘听了这话,脸上带着困惑与疑问,这是什么话?
什么意思?
但他虽然不清楚樊生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但总归是不会害了他的,因此便如实回答道:“大概是要埋葬入曲阜老家吧。”
“先生有何指教吗?”
樊生并不回答,反而是说起来了另外一件事情:“若是仲尼有把握在七日之内,赶到函谷关,便让令郎安葬在函谷关内吧。”
“函谷关边界处有一座山,这座山颇为神异。”
他像是说起来了什么趣事一样说道:“山中似乎有鬼神存在。”
樊生看着孔丘,一字一句,颇为有深意的说道:“若是能够将令郎尸身七日之内送到函谷关,或许可以让其以一抹幽魂之身长存于世。”
“日后你父子二人或许还有再见之日?”
这话说的孔丘有些骇然,但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什么叫做似乎有鬼神存在?什么叫做七日之内送到函谷关,可以让孔鲤以幽魂之身存世?
孔丘十分了解樊生的性格,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定然是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他缓缓的吐了口气。
儿子的死无法避免,可若能够以幽魂之身躯长孙,也算是一件好事,日后父子二人或有再见面的时候。
他低声道:“丘....多谢先生。”
“这便令人携带着我儿尸身,全力一试。”
“若成则成,为丘之幸;若不成,则此事从未曾发生过。”
这是孔丘的承诺。
樊生微微颔首,而后悄然离去。
孔园内响起一阵哭泣的声音,孔丘则是暗中令人准备好——他自然是有些许弟子愿意帮助他的,将尸身收拾好之后,他令弟子身骑快马,将“尸身”抱于怀中,昼夜不停,赶往函谷!
.........
晋国之内
随着姬午的下场,晋国国内的势力争斗很快便结束了,就像是从未曾发生过一样。
中行氏与范氏惨败离开了朝堂,甚至离开了越国。
两个大氏族的长存势力便偷偷的隐姓埋名,试图等到这一切的局势安静下来之后,再次前往其他的国家。
亦或者潜伏在晋国之中,等候着东山再起。
晋国王宫
姬午看着面前的韩赵魏智四个卿大夫,脸上带着些许的阴翳之色,他低声道:“诸位,如今可是能够全力联合起来,对抗吴国了?”
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若晋国当真失去霸主的地位,失去如今一切的,不仅仅是寡人吧?”
智氏因得了晋王的“帮助”,此时自然是与晋王站在一起的,当即便附和着说道:“国君说的是,此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联合在一起,对抗吴国!”
“绝对不能让晋国丢失霸主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