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史密斯专员擅长套话

卡戎星区，拉贡三号行星，中巢，第七街区。

街角的告示栏前围满了人，工人们围着一位戴着眼镜的瘸腿男人，认真倾听其用那磕磕巴巴的声音，解读着那张新被贴上去的征兵令。

“奉拉贡总督之命，特别加征一批行星防卫军士兵……应招入伍者，其家庭将获得20%的配额提升……”

在对方念完告示后，一位驼背的老者有些奇怪的发问道，“现在还没到往年征兵的时候呀？而且这次不仅将年龄放宽到35岁，甚至连基因筛查都免了？”

旁边另一位穿着工装的女人插嘴道，“我听人说这次总督要招三万人呢，咱们拉贡防卫军的总规模好像也才十万人出头吧？怎么这次突然招这么多人？”

“对啊，莫不是哪里出乱子，要打仗啦？”

“啥呀，我听说是有批贵族老爷的崽子们去下巢搞猎爵活动，结果出事全撂那儿了，总督是迫于压力，打算扩军后去把下巢的渣滓们好好料理一顿。”

人群议论纷纷，每个人似乎嘴里都能说出一套听着像模像样的解释，问题是他们的理论总是无论怎么套，都互相对不上号。

“父老乡亲们，别瞎猜了，我刚从防卫军退伍回来，这事到底是为啥，我心里门清。”

一位穿着笔挺银灰色制服的青年突然高声发言，打断了众人的胡乱猜测。

这人自然正是史密斯。

他站在中巢这帮普通工人当中，光是挺拔的个子便显得相当鹤立鸡群。

更别提他张嘴说话时露出的那口完整光洁的牙齿、挥舞手臂时让其他人注意到的那手修剪平齐的指甲。

仅从卖相上，就足以镇住周围的人群，令他们倾向于相信史密斯的说辞，甚至下意识猜测他退伍前在防卫军里恐怕还担任着不低的职位。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最开始那位念告示的瘸腿眼镜男相对有些见识，倒是没有一上来就被史密斯完全唬住。

“汉森先生，您不记得我了？我是老约翰家的儿子呀，几年前我参加防卫军时个子还矮，到了军队后又长高了些。”

史密斯半点不怵，微笑着向对方打起招呼来。

不过理所当然的，他说出的这些话都是谎言。

汉森这个名字是他刚躲在人群中时，听身边人催促眼镜男读告示读快点时听来的。

至于约翰……拜托，中巢的一个街区少说也住着上万人，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些不怎么识字的标准帝国公民。

换而言之，这群文化水平基本等于文盲的大老粗们，在取名时基本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常用名。

史密斯敢打赌，这位汉森先生生平打过交道的“约翰”，恐怕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够他仔细回忆琢磨一阵子去了。

果然，当史密斯一脸自信地向汉森伸出右手时，对方虽然脸上还挂着几分狐疑，但依然有些迟疑地握住了。

看到既然连人群中最有见识的眼镜男都未表示什么，其他人顿时更加相信起史密斯的身份来。

“快说说，拉贡总督这次扩招军队是为了干啥？”

“应征条件真的只有告示里提到的这些嘛？我家儿子今年就满十五了，能去报名吗？”

人们快速围拢到了史密斯身边，七嘴八舌地打听起情报来。

史密斯见状，却并不着急。

他先故意装模作样地长叹了口气，“说句良心话，我劝大家不要对这次防卫军扩招的事太过热情。”

史密斯环顾左右，将众人脸上的焦灼、好奇与不安尽收眼底，然后才慢吞吞地再次开口道。

“其实，总督这次扩军，是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物资紧缺。”

“你们听说了嘛，后勤厅马上就要到卡戎星区了，那些泰拉来的老爷们这次是专程为筹措基利曼摄政不屈远征的军费来的。”

“啊，军费？！”

中巢的平民们对于那些军国大事并不甚了解，但他们至少能理解筹措军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往往意味着比每十年一交的什一税时刻都要更加困难的日子即将到来。

“那既然后勤厅这次是过来筹措……军费的，总督又为何要给防卫军扩充人手呢？岂不是让本就紧张的物资更加短缺？”

汉森已经没工夫寻思史密斯到底是哪个约翰家的二儿子了，他已经完全被“军费”两个字给摄去了心神，甚至连此刻发问时的语气都不自觉地有些哆嗦。

“唉，因为情况很严峻啊，总督的宫廷学士们认真测算过了，按照后勤厅的要求提供完军费后，恐怕剩下的部分连维持拉贡本地巢都的正常运转都会极其困难。”

史密斯一脸愁容，仿佛真的是发自内心在为自己的左右邻居们感到前景惨淡。

“所以，为了保障巢都的稳定运转，总督特意决定提前扩充防卫军的人手，就是在为底巢……乃至中巢即将出现的大动乱做准备！”

他的话语如同一勺浇到沸水中的热油，顿时让人群炸开了锅。

“啊！怎么会这样！”

“帝皇啊！我们可怎么办？”

平民们只是不识字，不是傻。

他们当然听得懂史密斯的言下之意，生活在中巢的人大多有着一份足以温饱的工作，日常生活哪怕不算舒适，那也是相当稳定的。

能让中巢产生连总督都需要提前做准备来应对的动乱，基本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这一次的物资紧张危机，将让中巢的大伙都吃不上饭，甚至面临饿死。

而且不是危及一个两个家庭的那种个别情况，一定是普遍性的、足以席卷整个中巢的大饥荒。

“胡扯！大家别听这小子的鬼话！”

眼看着局势几乎濒临失控，一直在角落冷眼旁观的某人终于坐不住了。

那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人，裹着件褪色的帆布夹克，脸上有着道从左耳根一直划到嘴角的狰狞伤疤，破坏了其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

从衣着打扮上来看，这姑娘看着比周围那些中巢的工人们似乎混的还惨些，全身上下都看不到件稍微值点钱的首饰。

但其实从最开始，史密斯跑出来故意抛出这些奇谈怪论的目的，就是为了她。

这娘们光是斜靠着墙角站在那儿，就让史密斯产生了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具体描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就像自己在忠嗣学院格斗课上遇到过的，最为难缠的那几位对手一般。

结合本地的具体情况，史密斯有七成以上把握认定这女人出身本地行星防卫军，自然对拉贡这次突然扩军的内幕知道几分。

但自己毕竟在这里初来乍到，直接大大咧咧上去询问，恐怕很难得到真相。

哪怕直接亮出身份也是如此，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他史密斯只是霍布斯内务部的官，又不是拉贡本地。

因此，史密斯先前才会故意上演一出妖言惑众的戏码，为的就是引导对方来反驳自己，主动将情报说出来。

这招就叫做，投石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