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毒蛇与饿狼

卡戎星区，拉贡三号行星，军务部驻地。

“沃克上校正在参加重要的军事会议，恐怕今天都没什么时间接待访客了。”

还是那名熟悉的勤务兵，还是熟悉的闭门羹。

不过站在勤务兵身前的史密斯却看着好像和昨天不太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

勤务兵认真审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要找出那种奇怪感觉的来源。

在十来分钟之前，自己拒绝了他提出的想要面见沃克上校的申请，用了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理由。

可这家伙没像之前那样直接死心离去，反倒是从身上取出一封盖着火漆封印的信件，相当笃定地把它递了过来。

那是封非常非常之薄的信，薄到勤务兵怀疑里面可能最多也就只塞了一张纸的程度。

但史密斯看起来对那封信里的内容满怀自信。

“相信我，上校他今天会有时间见我的，一定会的……只要在他读完这个之后。”

在那之后，这个男人便一直依靠在走廊上等待着，嘴里甚至还哼起了首不太成调的小曲，一副相当轻松的模样。

至于那封信，则被自己在第一时间就按程序转交给了保卫处的同事，由他们送去接受安全检查了。

一旦确定了信上不存在毒素、爆炸物等风险后，应该就会被送到正待在办公室里的上校手上。

事实上依据勤务兵的猜测，如果保卫处那帮人动作够快的话，现在沃克上校可能已经在读那封信了。

是的，沃克上校当然没在开会。

后勤厅的人再过不久就要抵达卡戎星区了，而作为此次被审查的重点部门负责人，沃克早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不再参加那些又臭又长的军官集体会议，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此次迎检的相关准备工作上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上校特别交代了，称直到明天他们去见拉贡总督之前，自己都不要再把这位从霍布斯过来的内务部专员放进去。

不管他以任何理由来提出要求，都要想办法搪塞过去。

这是命令，勤务兵是个很纯粹的军人，他想不清这些事背后的门门道道，也不需要去想，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服从。

除非有新的命令被传达下来，并推翻了之前的旧命令。

就像现在这样。

戴在耳朵上的通讯器滴的一声响了起来，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吩咐自己将那位霍布斯人带去长官的办公室。

勤务兵不在乎自己的上级到底是为何改变了主意，他要做的只有执行。

“请，沃克上校现在正在等您。”

史密斯看起来对勤务兵突然的邀请毫不意外。

他站起身，用手掌在头上抹了两把，将遮住额角的头发抚到两边，露出额头，然后迈开步子，走向了勤务兵侧身让出的通道后方。

动作随意而自然，简直就像回家一样。

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勤务兵忽然意识到他之前一直在琢磨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了。

拘束感，这位名叫史密斯的霍布斯人身上的那种拘束感没有了。

作为一个外乡人，初来乍到的他昨天在自己面前还有些客套而拘谨。

但今天，这家伙却拽的不行，仿佛从此地的客人，摇身一变成了主人似的。

……

这是史密斯第二次踏进沃克的办公室了。

房里的摆设一如昨日无二，但坐在长桌后的那位军装老人看向他的眼神，如今却显得相当微妙。

“我推掉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回忆，就为了你给我看的这个。”

沃克用两根手指从桌上捏起那枚信封，嗤笑着从中倒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空白的信纸。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空白，什么也没有写的那种。

沃克让自己的手下对这张纸进行了各种尝试和检验，确定了这就是一张他妈的百分之百的白纸，上面不存在任何什么狗娘养的受热、受潮、改变酸碱度而显形的隐形墨水之类的东西。

“我想你应该能为我提供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史密斯。”

沃克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但是他看向史密斯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毫无温度，简直冷得像冰。

换任何一位沃克的其他下属坐在史密斯现在的位置上，可能都会被吓得浑身发抖，甚至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他们深知自己这位上司在真正动怒时，所能采取的手段究竟会有多么残酷。

可史密斯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沃克眼神中的怒意一般，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无所谓模样。

“很抱歉，上校，我本打算在信上写下那个故事来着，一个我最近刚刚才知道的，绝对精彩绝伦的故事。”

“可真要动笔时，我却发现那个故事好像还有点长，纸上写不下，所以可能得当面来向您亲口述说一遍会比较合适。”

“毕竟，这个故事可能要从整整三十年前说起，那时这个故事的主角还很年轻，只是一个刚刚转隶到军务部的少校而已。”

“他绝对是个天才，一个无比贪婪却又充满智慧的天才，从加入军务部的第一天，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一个胆大包天却又能让自己捞得盆满钵满的主意。”

说到这，史密斯突然从皮质座椅上站起，旁若无人似的走到一旁的酒柜前。

他的眼神透过那层玻璃，在里面储藏的各种珍酿上来回扫视了几遍，最后满意地从中取出了一瓶产自卡利西斯星区的夸迪斯葡萄酒。

“就像我说的，这个故事真的会很长很长，值得我们来认真聊上很久。作为回报，我相信慷慨的上校先生一定不会介意，用这瓶上好的黄金干红来给我这个讲述者润润嗓子吧？”

史密斯的笑容依旧满是真诚，透着股年轻人独有的纯粹，和他第一次来到这间屋子时仿佛毫无区别。

但在如今的沃克看来，这个年轻人现在却更像是一条正在对着自己嘶嘶吐信的毒蛇。

不过沃克对毒蛇并不陌生，他这一生见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哪怕是亲手掐死的毒蛇也早已是不计其数。

他视自己为饿狼，为达成目的能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的饿狼。

而饿狼永远都不会惧怕毒蛇。

“当然，一个好故事，必须得搭配美酒才能更加入味。”

沃克温和地笑着，许可了年轻人的请求。

他的确对史密斯嘴中的那个故事以及其结局，开始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