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乱象

群山崩塌还有沧金死鱼，这一桩桩事无一不是印证了鱼腹藏书中所言：

“昏君当道，天罚将至。”

皇帝自被那一口米饭哽住，任凭太医院的太医如何医治也未曾醒来。

一眨眼，皇帝已经昏迷三日。

那鱼腹藏书中所言非但未止，还愈演愈烈。

几乎是在同时，京都城以北，亦是澧朝国土最北之地传来万年不崩的覆雪山雪崩的消息。

与此同时，还有各地几十桩怪异事。

几十年未干涸，便是遇上大旱亦有源源不断的井水泉眼干了，滴水不现。

临山而居的百姓半夜起夜撞见狐狸成群，口吐人言“昏君当道，天罚将至”……

一时间，澧朝百姓陷入从未有过的恐慌之中。

不说那些极易被蒙骗的平头百姓，便是熟读圣贤书的达官贵族们，亦是整日慌慌，心思各异。

澧历六十二年正月二十，镇南王等在外平乱的武将传来消息，即将得胜归京。

距京都约七百多里的郧定山，沈澜自副军营帐所出，一路绕开夜巡守卫，走至一偏僻角落。

不多时，从密林之中现出一名蒙面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恭敬的跪在沈澜面前。

沈澜负手而立，忠厚温和的眉眼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问道：“京都城局势如何？”

蒙面黑衣人答道：“丧钟之事后便出现鱼腹藏书一桩一桩的怪异事……”

黑衣人压低了嗓音，将近日京都城发生的事悉数说与沈澜。

半晌后，沈澜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如此看来，倒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黑衣人心头一凛，只敢偷偷地望一眼澜王。

便见月光下，沈澜忠厚老实的眉眼俱是厉色。

他从袖中拿出一块玄色令牌，递于黑衣人。

“传本王命令，麒龙卫准装待发，随时听从本王调遣。”

黑衣人捧住令牌的手微僵，讶异了片刻后道：“王爷的意思是要起兵……”

他接下来的话，在沈澜冷沉的目光下消弭于无声。

“是。”黑衣人恭敬出声，随即跃入密林中，身影再度隐匿。

这日子时，皇宫内一片寂静。

“自打陛下再次昏迷，这宫里头的人就跟都哑巴了一般，能不说话的都不愿意说话。”几个小太监凑在角落里低语，“都三日了，太医院也诊不出什么章程，陛下却一直未醒，不会真的……”

“慎言！”其中一名小太监面露惶恐之色，“你胆子真是大啊，这种话也敢随意说出口，脖子上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那小太监却是不怕，努了努嘴道：“怕什么，这会儿养心殿就咱们几个，没有旁的人，你不说我不说，这些话传不出去。”

“这回陛下昏迷，连万佛堂的太后娘娘身子也不好了，太后跟着病倒，这宫里头能做主的主子就只剩下贵妃娘娘一人。”

“上回给陛下瞧病那位叶神医是个有本事的，但这次贵妃娘娘竟没有将他请入宫……”

此话一出，旁的几个太监都面面相觑，不敢再多搭一句话。

那说的起劲的太监又要开口，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道轻飘飘的话声。

“康敏才，本宫瞧着养心殿这几个奴才是不中用的，都拉去慎刑司处理了罢。”

话音落下，方才还聊的兴起的几个太监顿时面色苍白如纸，求饶声还未说出口，便已被康敏才招来的太监堵住了嘴拖了出去。

一时间，养心殿只余拖拽声。

待养心殿重归寂静，康敏才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许贵妃面无表情的脸，压低了声音道：

“娘娘别将几个死奴才的话放在心上，您待陛下的情意，旁人不知道，奴才是看的最明白的。”

许贵妃斜睨了一眼康敏才，片刻后嗤笑一声，“还是你最懂本宫。”

她目光望向龙榻的方向，隔着一段距离，似乎都能察觉到那龙榻周遭萦绕着的浑浊死气。

许贵妃眼底闪过一抹极深的厌恶，留在眼底挥散不开。

“陛下今日可喝药了？”她轻声问道。

康敏才小幅度的摇头，“还未。”

许贵妃便笑道：“去将药端上来，本宫亲自喂陛下喝药。”

康敏才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去取汤药，不多时，便有人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上前。

这药不仅闻着发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许贵妃厌恶的用帕子掩住口鼻，叫人端至龙榻前，才抽出一只手搅动着汤匙，将漆黑的药液递到皇帝嘴边。

她语气温柔似水，“陛下，您可要快些好起来，您这般无声无息地躺在这，臣妾这心里难受的如同刀绞一般，您睁眼瞧瞧臣妾，您再不醒过来，臣妾的眼睛都要哭肿了——”

嗓音哀婉悲切，真真叫人听之心如刀绞。

若她面上未浮有难以遮掩的厌恶，这一假象足以蒙骗旁人。

康敏才侍候在一旁，从始至终不敢抬头，只垂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地里。

他是许贵妃成为贵妃的第二年才入未央宫侍候的，彼时他也以为年轻美貌的许贵妃恋上了年长她一轮的皇帝。

而之后在未央宫久了，他才发现，先前所听所见，半真半假。

许贵妃恋的哪是皇帝，她恋的是皇帝的权势，是皇帝权势带来的恩宠，是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也是，这皇宫里头，哪里来的真情实意。

人人都披着一层虚假的皮子，只要旁人不去戳破，那便相安无事。

这些年来，康敏才更学会了装傻充愣，他只是个奴才，不该知道的，不该说的，皆当做不知道。

许贵妃只坐在龙榻边上喂了三匙汤药，随即便忍受不住干呕了两下，将汤匙“砰”的一声丢进药碗中。

玉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陛下每日三次的药不可断，康敏才，你亲自盯着他们每日准时给陛下喂药，若有谁敢偷奸耍滑，必严惩不怠。”

“是。”康敏才恭敬的应声，想起什么，走到许贵妃身边一步远，低声道，“娘娘，镇南王等武将不日就要回归京了……”

许贵妃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道：“听说此番平乱，澜儿立功不小，那些个武将们都对他赞赏有加，

这消息传回京都城，连那些个向来难对付的老顽固也夸赞澜儿英武不凡，是可造之才。”

康敏才心头一突突，殷切的笑道：“澜王是将帅之才，若是多加历练，说不定日后也会成为如镇南王这般勇猛的大将。”

此话说的许贵妃顿时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