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任不好说自己早估计出自己天赋超群，便是上清宫这样的大道宫都已有些看不上了，只好找借口道：“二位姐姐，你们也知道，我阿婆……”
话才说一半就被朱清照打断道：“你笨啊，你如此天赋，只要能拜在李长老门下，便是本门的真传弟子。到时候别说你阿婆，就连四丫——就连你们家的一只鸡，一条狗，只要你想都能带到山上来！”
“啊，还可以这样的么？”陈小任挠挠头，这借口居然用不了了，咋办？
想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记起一个理由：“上回那个许常还带人来杀我……”
“许常！”朱清照豪气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他也就是……”
她本想说的是许常也就是叶欢的一条狗而已，可又想到陈小任目前还不知道许常背后还有一个叶欢。
倘若让他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岂会轻易放过叶欢？那不是让两人结仇？
就算陈小任马上就能够成为上清宫的真传弟子，对上一个有修行世家背景的叶欢……
还真不好说。
毕竟就连沐师姐这样已有不小职权的真传弟子，面对叶欢之时都有不小忌惮。
为陈小任着想，她还是改口道：“他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而已，只要你成了李长老的弟子，将来他就是给你提鞋都不配！”
“对了，他不是要抢你的结丹法来着么？无故欺凌弱小，强抢百姓，你只要将此事上报给刑名殿，他这内门弟子也就做到头了！”
陈小任听到这样的解释却在心中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是啊，他是认得上清宫的弟子，做了上清宫的真传，这才能够在上清宫伸张正义。
若是换作一个普通人，连上清宫山门都摸不到进不了，被上清宫弟子欺负了，岂不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出头？
他原也不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没有什么一定要替天下人主持公道的理想，行事做人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许常、尤胜这样的上清宫弟子，实是将他对上清宫的最后些许好感败坏殆尽。
虽然他也明白不管哪里都有好人坏人这样的道理，可至少现在他对投拜上清宫确实提不起什么兴趣，以他的天资，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
至于让他加入上清宫，将来慢慢晋升到有权有势，可以治理这座宗门的地步，那他就更没兴趣了。
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还有身边的亲人朋友而已。
偶尔路见不平，看不过眼也会兴起拔刀相助的念头。
却没有什么浩大的理想，要以天下为己任，去做那等既辛苦，又没什么好处，还被人拿放大镜盯着不能出一点差错的正义之士。
想到这里，陈小任更坚定了拒绝的念头，对朱清照道：“朱姐姐还是不要提了，总之我现在对投拜宗门没什么兴趣，你们当我不懂事也好，贪玩也罢，就让我再任性几年吧。”
听他说得这么直白，朱清照心中更急得不行。
天下宗门既然从六岁便开始收徒，那自有其道理。
六岁正是一个孩童先天定性，后天未稳之时，正合调教。
入门之后光是磨性子一磨便是十来年。
在宗门当中，还能听到一些大道教诲，可以和志同道合之人结伴修行，彼此促进。
若真是让陈小任一个人在山野之中厮混，过个几年还真不知会长歪成什么样子！
可她也不知该如何再劝陈小任，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苏芙。
苏芙却隐隐猜到了陈小任不肯投拜上清宫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许常、尤胜这样的弟子对上清宫失望了。
可她要怎么说呢？毕竟她和陈小任可有着同样的感触。
近年来，宗门对弟子是越来越缺乏约束。
一些宗门高层，如宗主、刑名殿殿主、丹鼎阁阁主等人更是许多年都未露面。
宗门下放的月俸也是越来越少。
宗门弟子私底下也有消息说丹鼎阁、炼器堂出产的丹药灵器也是越来越少。
不论从哪种角度看，上清宫都似乎已经步入一种衰退的阶段。
如果真是为了陈小任好，不让他进上清宫，而是去别的一些更好的宗门发展好像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只是，若是将这些情况都向小任剖析明白，将小任推远，那朱师姐和自己又当如何？
再次放过这几乎已经抓在手上的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吗？
苏芙沉默了。
“师妹？”朱清照忍不住提醒了苏芙一声。
苏芙抿了抿嘴，略带歉意对朱清照道：“师姐，小任有他自己的考虑，虽然我也想小任能够成为本宗弟子，但……还是交给小任自己决定吧。”
她没有说也没有劝，就当两不相帮，将一切都交给天意了。
——
出了听风楼，朱清照和苏芙将陈小任送去了观海塘。
这边比起观山楼不仅景致更胜一重，而且还全都是些独门独户不受打扰的清幽小院，虽然比不上后山那些招待贵客的院落，放在前山却也不是一般人有资格入住的。
可见沐容对陈小任还是有着不小期许的，提前卖了个好。
来到观海塘，三人果然从主管此地的罗素薇师姐那里要到了一个院子。
一路沉默来到院中，朱清照才又问陈小任：“小任，你既然拿定主意不想加入本宗，那明日测灵你还去吗？”
陈小任道：“朱师姐若能将那个名额让出去最好不过。”
朱清照道：“行吧，那我明白了。”
“还有一事，你既准备在家修行，需得换一部修行法才好，长生养气法实是不入流，会大大地拖缓你的进展，以前没有灵石也就罢了，现在光是售出结丹法你便入账九十灵。”
“虽然先前咱们说好了有一半是借给我和苏师妹的，可眼下咱们还应以你的修行法为主，此为修行根基，万万耽误不得。”
“明日再见沐师姐，你最好还是请她帮忙再寻一门至少得是入了品的修行法。”
陈小任刚听得有些感动，就又听朱清照说道：“唉，你若拜入本宗该多好，光是本宗《清明本心经》便能让你省下难以估量的灵石。”
“真传弟子每月还有许多丹药发放，还能免费去传法殿挑选三道法术。”
一路走来，朱清照头脑清醒不少，知道直接劝陈小任效果不大，便换了一套说辞，虽然没说几句劝的话，却又句句都落在了陈小任心坎上，听得他心动不已。
在家修行确实不必受谁管束，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师兄是个人渣。
可修行方面却无人能帮自己解惑，只能隔三差五来问两位师姐，现在自己修为比她们低还好说，过段时日，修为超过她们了又该怎么办？
还有法术、人脉、见识等等，都是问题。
苏芙一路过来也冷静地想了许多利弊，此时看出陈小任有所意动，忍不住在旁助攻道：“清阳县除了本宗再无别的宗门，小任你若是想去寻找别的大宗门，那便只能去云州。”
“云州离此八百余里，就算你去得，你阿婆和四丫呢？”
“你的天赋放在清阳县这一带确实是一等一，可到了那些大宗门，说不定就未必算是有多出色了。”
“本宗虽然放在整个大闾没有什么威名，可每次开山仪典都还有不少世家大族送子侄前来修习清明本心经，可见自有其独到之处。”
“方才师姐说修习本宗的清明本心经能让你省下难以估量的灵石，还真不是瞎说。”
陈小任这才知道上清宗还有这么一道名声在外的真传玄功。
犹豫了一下，他对二人道：“那我再好好想想吧。”
“对了，二位姐姐，这院子这么大，我一个人住未免冷清，我能下山去将睿哥儿他们接上来住吗？”陈小任岔开话题问道。
苏芙和朱清照点到为止，也没再多劝，听他这么问，二人想了想，朱清照先回道：“你下山的话恐怕不太方便，还是姐姐我辛苦一下替你跑一趟吧。”
她二人不过是个内门弟子，按说是无法将人带进山门来的，除非再去麻烦沐容。可为这么些小事去劳烦人家，难免惹人生厌，所以，陈小任这个要求，说难不难，可对她们二人来说，却也不易。
见苏芙不信地看着自己，朱清照道：“山人自有妙计，等我的好消息吧。”
朱清照去了一个时辰，果然带着刘家三人和四丫一起回到观海塘。
不等苏芙问她，她自己便先忍不住吹嘘道：“我去找了罗师姐，就说是要接几个小任的朋友上山来，罗师姐给了我一个牌子，果然通行无阻。还是沐师姐面子大！”
苏芙笑道：“小任的面子也不小。”
朱清照笑着连连点头，又问陈小任：“怎么样？想好没有？”
陈小任这回倒是没再坚定拒绝，只道明日测了灵再说。
朱清照见他语气松动，面色一喜，和他们约定明日辰时中过来带他们去上清殿参加测灵，便和苏芙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