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是哪?孤不是死了吗?”

朱允熥从灵魂的浑浑噩噩中醒来,嗓子沙哑,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床榻之上,远处隐隐约约有哭声传来。

“这是?这是文华殿偏殿?”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此时文华殿中的朱允熥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这个地方他永远忘不了。

就是这个地方,洪武二十五年四月,太子朱标巡视陕西归来,路染风寒,久治不愈,薨逝于文华殿。

自己因为听见父亲朱标薨逝的消息伤心过度晕了,醒来就在这里,不过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朱元璋已经来过。

众人认定自己是在父亲亡故的时候呼呼大睡,被认定为大不孝,被老皇帝朱元璋禁足东宫。

自此一辈子先后被朱元璋朱允炆和朱棣圈禁,最终被朱棣杀死在凤阳,自此游离世间。

朱允熥定下心神,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摆脱不孝的罪名。

自己现在已经不在亡故的父亲身边,现在出去也解释不了自己在偏殿待这么长时间,到时候谁当着朱元璋的面一问,父亲身故殿下为何姗姗来迟在偏殿酣睡,自己就绝对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朱允熥开始观察四周,文华殿偏殿内陈设很简单。

因为文华殿是太子议事的地方,偏殿这里是太子朱标议事之后休息的地方,除了床榻就是一些小玩意,床榻外有一层帷幔,是睡觉时宫女侍卫负责放下来给太子爷挡风的,让人奇怪的是偏殿现在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好像是特意安静的让朱允熥呼呼大睡。

朱允熥心里咯噔一下,没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这下自己是悲伤过度昏迷还是无情无义自顾自的酣睡就没人能证明了。

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朱红色的郡王礼服,真是雪上加霜。

眼下自己一无所有,只有靠自己的智慧了,朱允熥思虑再三,这种情形只能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以死明志上吊自杀,只要自己安排得当,自己完全能够坐实自己是受不了父亲去世的打击伤心自缢,到时候没有人可以指责自己的孝心。

朱允熥飞快脱掉王服外衣,只留白色里衣,脖子里挂着一块平安锁,那是自己出生马皇后送的,自己大哥朱雄英也有一块,不过大哥的是金的,这个是银的,朱允熥东张西望看有什么能帮助自己摆脱困境,平安锁接触空气凉了下来,让朱允熥注意到它。

“看来是死是活全凭天意了”手里握着平安锁,反正自己已经死了一次,再像前世那样一辈子被人囚禁,还不如死了呢,放手一搏了。

飞快的把自己脱下来的郡王礼服收拾好,叠好放到床榻上,扯下帷幔,将两块帷幔系到一起,织成一根长绳子,抬头开始找能挂上去的地方。

举目四望,只有殿梁可以挂绳子,来不及思考,朱允熥争分夺秒的把绳子挂上去,踩着椅子绑好拉一拉,非常结实,就是稍微有点短踮起脚尖勉强能把头放进去。

“呼,呼~”朱允熥大口喘着粗气,心跳砰砰的,死过一次的人再面对死亡还是紧张的要命,朱允熥都有些耳鸣了,只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然听不见外面的动静,错过踢掉凳子的时机就完了。

眼下万事俱备,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了,朱允熥知道人没办法呼吸五分钟左右就会窒息,以大明现在的条件窒息了基本上就是判死刑了。

踢椅子不能太早,因为吊早了就真死了,也不能太晚,晚了你不由自主的挣扎就会暴露你刚吊上去,难保不会有人多想说你是故意的,所以吊晚了不保险,说不定没有效果,谁都不是傻子,让人看出来是故意的以死博取孝顺的名声自己就万劫不复了。

耳朵对准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判断朱元璋到了没有,要在老朱到正殿之后,赌一把,赌把他放到偏殿的人会主动对老朱提起他,让朱元璋过来看自己酣睡的样子,这么久布局害自己,要是老朱没看见,那不是白瞎了吗。

朱允熥耳朵对着殿门,眼睛就正对着床榻的方向,紧张的冷汗流到了眼睛里,不由自主的眨眼,视线没了帷幔的阻挡,看见床榻上有一块玉佩,看制式是自己父亲太子朱标戴的,刚刚没注意。

既然要赌,就赌个尽善尽美,免得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失去父亲悲伤过度自杀的,张嘴含住马皇后当初给的平安锁,跳到床铺上捡起朱标的玉佩,死死攥住,重新到绳子下面踩着椅子,把头先放进去,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大哥,奶奶,娘,保佑我。”嘴里含着马皇后给的平安锁,手里攥着朱标的玉佩,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请你们保佑让我活下来,那种游离世间的日子,我再也不想面对了。”

另一边,文华殿外一片肃穆,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殿前,却无法驱散那弥漫着悲伤的阴霾。

朱标的遗体静静地躺在殿前的香案之上,吕氏面容憔悴紧紧地靠在香案前,泪水不断涌出。饱含着无尽的悲痛和哀伤,天可怜见,吕氏对朱标的感情是真挚的,她为朱标生下三个儿子,朱标始终是她最爱的丈夫。

朱允炆则站在母亲身旁,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努力想要忍住哭声,但那汹涌而来的悲伤让他难以自持,他掩面而泣,肩膀不停地抽动着,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呜咽。

周围的人们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有的低头垂泪,刚刚悲伤昏厥过去的朱允熥在哪里已经无人在意,有的人轻声叹息,太子朱标一死,大明何去何从,沉重的气氛压着整个皇城,整个场面沉浸在深深的悲恸之中。

“标儿,咱的标儿!!”知道朱标猝死的朱元璋赶到文华殿前。

朱元璋面色凝重,亦步亦趋地迈向放置着朱标遗体的香案处。他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恍惚。

当终于走到朱标的遗体旁时,这位历经风雨、铁血无情的开国之君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惊雷乍响,震撼人心;悲恸欲绝的哭声中,饱含着一个父亲失去爱子的无尽哀伤与痛苦。

跟随着朱元璋一同前来的官员们,此时也都纷纷低头默哀。他们心中固然为太子的骤然薨逝感到悲痛,但更多的则是对于未来局势和自身安危的深深忧虑和迷茫。

如今,太子已逝,老皇帝朱元璋年事已高。究竟由谁来继承这偌大的帝国呢?

夺嫡争储的阴霾如同乌云一般,沉甸甸地压在了众官员的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除了少数投机分子,谁不知道,夺嫡是掉脑袋的买卖。

每个人都在暗自思忖着哪位皇子皇孙有机会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宫廷之中的权力斗争一触即发。

“标儿,你睁开眼看看咱啊!”

“你给咱把眼睛睁开!”

“朱标,咱命令你睁眼!”老皇帝朱元璋左右踱步,手指着朱标的遗体,双目猩红,嘶哑着喊道。

那些随着朱元璋急匆匆赶过来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他们全都趴在地上,身体因为极度的惊恐而颤抖不止,那模样简直比见到恶鬼还要害怕。

先是朱雄英,这位备受宠爱的皇长孙不幸夭折,给朱元璋带来了沉重的打击;紧接着又是马皇后,她与朱元璋相濡以沫多年,却也先他一步离开了人世;如今,连太子朱标也离他而去。

这位高高在上的老皇帝就如同一把无比锋利的钢刀,令人畏惧不已。曾经,他或许还心有对家人的柔情,但随着最为珍视的妻儿相继离去,这沉重的打击使得他性情乖戾无常。

在场的官员都清楚,从今以后每当人们提起皇帝时,脑海中首先浮现出的必将是那阴沉不定的脸色和让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父皇,节哀!”

“陛下,节哀~”

“都给咱闭嘴!!咱的标儿没死!!”

朱元璋拔出一旁侍卫的佩刀,怒气冲冲的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血红的眼睛一个一个看过去,目光所及全部跪地俯首,生怕触怒还在暴怒中的朱元璋。

朱元璋扫过众人,看见自己儿子朱标的孩子们,朱允炆、朱允熞和朱允熙还有朱允熥的姐姐江都郡主都跪着,只有朱允熥不见踪影。

“朱允熥呢?他爹尸骨未寒,他在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