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林咸德归来，神情忧戚。
把李凤兮喊到书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府尊重启了庆历八年大火案，不过杨格他们疯狂垂死挣扎，还是要万事小心。”
李凤兮点头，“贤侄知晓，世叔放心，他们蹦跶不了几日了。”
林咸德嗯了声，“我从府衙回来时，看见府衙巡检使詹雄亲自率领着五个府衙衙役和十来个白役，陪着俞陌回家，估计是府尊和俞陌之间达成了默契。”
李凤兮大喜，“看来俞清和陈文一样，确实留下了杨格他们的证据。”
但应该还不致命。
否则张方平就会发动最后一击。
时间紧迫。
再有几日，京畿处罚张方平的圣旨就要到了，张方平一倒，案子百分百又要被搁置起来。
县衙这边必须抓紧了。
利用路盛的狗急跳墙，撕开敌人的防守圈子。
林咸德却不乐观，“没有强力的证据，很难把他们拉下马，但留给府尊的时间不多了，昨夜火烧你工坊的事情，恐怕也难以把路盛牵扯进来。”
李凤兮不解，“为何？”
林咸德摇头，“昨夜路盛和杨格他们彻夜密谋，今天一大早又邀请了县衙黄县尉，想来县衙要从王四、刘大身上突破，很难了。”
黄甲可以掣肘鲁二。
李凤兮道：“不是还有赵知县么。”
林咸德道：“赵知县自顾不暇了，今日县衙又有人闹事，是抚香楼旁边那座青楼的东家，率领着女伎找县衙讨钱，之前那些被打砸的铺席东家听说后，也聚集在县衙门口，两三百人，把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凤兮想了想，“应该是路盛他们的盘外招。”
影响不大。
笑道：“世叔不用担心，最迟三天，王四和刘大必然招供，到时候把徐掌柜供出来，徐掌柜也熬不住，路盛就插翅难逃了。”
林咸德不信，“有黄县尉盯着，鲁二还能屈打成招？”
李凤兮道：“倒不是屈打成招，就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罢了。”
林咸德稍稍放心，“回去读书抄书罢，这次事件后，不论输赢，你都尽快去杭州，远离是非圈子，争取尽早参加科举。”
扳不倒朱秉，李凤兮的举荐和恩荫官都会很鸡肋。
若是官职太低，且无实权，迟早被朱秉玩死。
唯有金榜题名，才能有高起点。
……
……
第二日一大早，李凤兮直奔县衙。
鲁二已经在等他了。
双方见礼后，鲁二急忙道：“小官人，形势不容乐观，从昨夜开始，黄县尉就寻了个借口，一直守在大牢里，洒家担心咱们不仅用不上手段，王四和刘大还可能被灭口。”
李凤兮沉默了一阵，“所以鲁提辖也不能离开大牢，必须盯紧县尉，你俩兑子即可，至于手段什么的，不是大牢必备程序么，县尉他拿不出什么借口来阻止。”
讲道理，读书人最擅长。
鲁二点头，“那感情好。”
又腹黑的笑道：“小黑屋已经搭建好了，为了确保有效，也准备了水刑。”
李凤兮，“王四和刘大都没招？”
鲁二头疼，“都没招，嘴硬的很，不过今天早上才得知消息，昨天下午，黄县尉同意了他家人进来探望，估计说了什么威胁的话，让他们不敢招。”
当然不会招，纵火，招了就是重罪。
李凤兮不解，“黄县尉的操作，是不是违规了？”
鲁二有点尴尬，“这个……”
大家都这么做的。
以往若是有嫌犯，家人只需要给大家塞点钱，都会在不影响案情的情况下放他们进去见一面，曾经有个新婚男子犯下重罪，他家里人出钱买通了大牢所有狱卒，让他的新娘子带着棉絮被褥来大牢里睡了一晚上，给他家留了个种子。
李凤兮明白了里面的猫腻，想用这个方式把黄县尉架空，是不可能了。
想了想，问鲁二，“王四鞋面的油渍，确定了吗？”
鲁二一脸得意，“这点小事自然简单，把他的鞋子拿到城里的油坊，老师傅一闻一摸就知道了，和咱们想的一样，确实是桐油！”
李凤兮也乐了，“就凭桐油这一点，黄县尉能阻止咱们上手段？”
桐油是战略物资。
他王四一个伙计，凭什么家里有桐油？
想造反么。
就算他有合理的解释，那桐油在哪里买的，买了多少，只需要查一下，就能水落石出。
进入大牢。
和鲁二说的一样，县尉黄甲就守在王四的牢房里，此刻正在吃早酒，看见两人进来，不慌不忙的起身，也没行礼，“小官人作为受害人，此刻来见嫌犯，怕是不妥吧。”
李凤兮心里呵呵，拿出昨日赵筬希给他的腰牌，“这是赵知县允诺的，由在下配合鲁提辖查案，倒是黄县尉，此案由鲁提辖负责，你不该是在县衙外帮助赵知县安抚百姓么？”
黄甲呵呵一笑，“本县尉总领一县之境内所有治安事务，小官人工坊被烧这么大的事，本县尉岂可怠慢，将来上面的人责怪下来，本县尉又怎么交待？”
暗暗讽刺李凤兮找靠山。
又道：“县衙外的百姓也不是闹事，是赵知县说给他们补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身为江宁父母官，更应该一言九鼎，赵知县能力卓越，深受百姓爱戴，些许小事，何须本县尉以刀兵之威震慑，徒然引起纷乱。”
李凤兮暗赞，有点水平。
既然大家都有理由留在大牢里，接下来就看谁技高一筹。
鲁二招招手，麾下心腹兄弟立即拿出一双鞋子递给他，鲁二手持鞋子上前几步，对绑在柱子上萎靡不堪的王四道：“王四，经本提辖查证，你下面的油渍并不是普通灯油或是食用油，而是桐油，对此你有何解释？”
王四焉搭搭的道：“小人家里有一些桐油，是给家具防水所用，一直放在厨房的阴暗角落里。”
解释合理。
鲁二道：“什么时候买的，在哪里买的？可有人证明？”
王四道：“半年前，城东李记油坊，刘大可以作证。”
鲁二回头看了一眼李凤兮。
李凤兮微微颔首，“请鲁提辖派个兄弟去李记油坊查证一下。”
油坊肯定有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