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萧时在音像店门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而入。
“林姐，你又买了什么花草放店里啊，这么香……”
萧时将肩上的书包卸在皮质沙发上，一面故作轻松地招呼道，但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回应他。
目睹此情此状，萧时反而心里松了口气。
怎么感觉自己像和家里吵架闹冷战的问题少年似的……
掬起一捧水，萧时在卫生间洗了把脸，拿架子上的毛巾擦干，抬起头来，光滑锃亮的镜面里倒映出一副略显疲惫的少年面容。
他甩了甩头朝外走去，途径林见鹿的房间时，
从门缝间漏出些微光亮，里边还传出电视机的沙沙声，她估计还没睡觉。
萧时迟疑了一下，在门口停住步子。
“林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昨天的事先向你道歉。不过内环区是什么样的，谁也说不准呢，不然他们为什么筑起那么高的墙来隔绝内外？”
“我听说他们还和社团的人勾结，就是文英会那种的，你知道吗？天天收平民百姓的保护费，到处破坏治安。”
“林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读书，但我觉得内环区的事可以先不急，大不了晚几年嘛。”
半天没有回应，萧时单口相声也说累了，看着面前那扇没有半点儿打开迹象的房门，只有耸了耸肩，转身离去。
翌日，同一家面馆。
周立松扯了几张面巾纸铺在桌面上，从皱巴巴的裤兜里掏出一支黑色写字笔，在上边快速勾画了几个圈圈：
“经过署里同事们的讨论，计划在这几个区域逐步展开排查，这里边也是窝藏社团分子最可能的几处地方。”
萧时缓缓抬手打了个哈欠，敷衍着点点头，拿起筷子去夹盘子里的花生米吃。
“喂，你小子听没听到我说话？”
“听到了啊，但我觉得你们计划不太行。”
“你说什么？”
“D13区这么大片区域，你们哪来那么多人力逐步排查？而且当文英会的人都是傻子么，他们难道不会监视、望风，一察觉到风吹草动就赶紧转移阵地？”
萧时所说的，周立松当然也想到了。
但在昨夜的紧急作战研讨中，无数方案被提出讨论，经过署里的同事一番激情辩驳，最后的这项方案，已经是折衷的无奈之举。
“这里边还有些别的门道……算了跟你小子说不清。总之，我们也有很多难处。”
“委员会那边也有压力吧，我知道文英会不是单纯的社团，这一带以前三教九流挺多的，各种帮派势力层出不穷，到最后只剩下了个文英会。”
萧时说，
“文英会手段再厉害，哪能清除得那么干净，只能认为是有人默许了。”
周立松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不过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毕竟管理一个帮派，要比管理无数个帮派简单得多。既然它跟苍蝇一样很难根除，不如在可控范围内好好治理。”
周立松犹豫了一下，也伸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
“既然你小子都知道，就该清楚我肩上的压力也不小，就这个作战方案，还是我找几个信得过的同事才讨论出来的。”
“这个方案没用，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肯定找不到出口。”
萧时摇了摇头，
“画这么多圈圈，你们又不是在打地鼠。文英会的人可不会轻易冒头。”
周立松听到这句话终于有点急了。
他咬了咬牙，左右看了两眼，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凑过脑袋压低声音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有更好的妙计？”
见萧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意识到自己筷子上是最后一粒花生米了，周立松便顺势将它放在了萧时的碗里。
“小子，这最后一粒了，不够我叫老板再上一碟来……”
“对。”
萧时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周立松一头雾水。
“排查最后一个地方就够了。”
萧时抓过方才周立松写写画画的面巾纸，拿起写字笔，在上边几个圆圈上都划了大大的叉。
然后他目光锁定在左上角一个圆圈处，拿写字笔来回几下涂黑，最后递到周立松面前：
“就是这个地方，文英会的聚会地点。”
周立松接过来一看，即使已经画得这么抽象了，他还是一眼认出上边的方位。
“文华路167号，那边全是废弃大楼和在修建的工业园区，交通不便，叫个车都不知道要多久，你怎么先想到这儿？”
“不过那附近人流量很少，建筑物相对稀疏，你们如果出动人力，很容易被发现，引起警惕。”
“喂，你小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文英会的人在那儿……”
“火力方面，他们配备的大多都是从黑市上走私来的武器，基本都是内环区淘汰下来的产物，或许还有些私藏的枪械，总之你们是正规部队，不至于害怕这个吧？”
“……那倒是，如今武器方面管控得很严格，黑市上流通的也没几件好货，文英会的战力顶多也就是杂兵。”
“嗯，这样就好。”
萧时旋上笔帽，把写字笔放到一边，
“那么你们要考虑的，就是该如何潜入了。那一块人迹罕至，偏离市区很远了，如果出动大量探员，难保不会被发现。”
见萧时已经起身了，周立松也将面巾纸揉成一团放入怀中。
服务员刚把热腾腾的粉端上来，周立松也来不及吃，只有招呼老板娘过来结账：
“老板娘，打包带走！”
“吱呀——”一声门推开，两人并排站在屋檐下，看着临街面熙攘的人流，周立松手里拎着袋子，瞥了旁边的萧时一眼。
沥沥雨丝飘下，像是银线。萧时立了立衣领挡风，低声说：
“周叔叔，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着重排查那个地方，当然你们要是有自己的步调，我也没什么立场质疑。”
“唉，你可真是。”
周立松叹了口气，
“要不是见你小子邪门得很，谁会把你的话当真，到底你是探员我是探员？算了，我会叮嘱同事在那个地方稍微多留点心的。”
“那潜入的方案就由你们自己来想了。”
萧时转过头来，看见周立松神秘兮兮地提了提手上的纸袋，眨眨眼后，突然反应过来了：
“我说你今天怎么打包带走这么多，也对，社团分子也要吃饭的。周叔叔，外卖摩托会骑吗，到时候可别露馅了。”
周立松对此嗤之以鼻，拎着袋子就往前走，撞入绵密的雨帘中：
“这带回去给同事的，那帮危险分子要吃的是这个。”
萧时落在他的后头，瞧见他因风吹动的外套下边，别在腰间若隐若现的凸起硬状物，笑了笑便赶紧跟上前去：
“行，那祝您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腻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