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爬满蔷薇的雕花铁门时,裴宴第三次碰倒了青瓷茶杯。碧螺春在红木茶几上洇开,正巧漫到楚卿?刚放下的琴谱边角。
“当心烫手。“苏母抽出绣着兰草的帕子擦拭水渍,眼尾笑纹里藏着深意,“卿卿刚说要去后院喂锦鲤,小宴要不要搭把手?“
她瞥了眼丈夫,对方正举着报纸遮住上扬的嘴角——半小时前两家父母还在聊他们儿时过家家的趣事。
裴宴起身,离开时差点带翻藤编椅垫。
穿过挂满国画的长廊时,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是刚才在报告厅偷拍的侧影。
少女穿着珍珠白礼服裙在三角钢琴前倾身,月光与舞台灯在她睫毛上织出碎钻般的光晕。
海棠树下空无一人,石青鱼食撒了满地。裴宴弯腰捡起片枫叶书签,是去年秋天他们去栖霞山写生时夹在素描本里的。
三天前听说楚卿卿以高考状元的成绩考上京大时,他正在篮球场练三分球,投得太急撞翻了整箱矿泉水。
“呀!“
假山后突然传来短促惊叫。裴宴转身瞬间,浅杏色裙摆已裹着橙花香气撞进怀里。
楚卿发间栀子绢花擦过他下颌,怀里的鱼食罐骨碌碌滚进池塘,惊散一池鎏金。
“学长反应真快。“她仰起脸时耳尖通红,故意用新生报道时的称呼,“要是接不住,我爸又要说我毛手毛脚了。“露出的脚踝纤细,勾人心痒。
裴宴皱眉去扶她手肘,触到冰凉的珍珠手链:“怎么还穿着小皮鞋,不怕皮破了?“
话音未落,女孩突然踮脚凑近,发梢扫过他喉结:“这么关心学妹呀?“她身上飘来的橙花香,与十六岁那年偷用母亲香水被他识破时的气息重叠。
掌心下的肌肤骤然升温,裴宴触电般缩手。腕间檀木珠磕在她镶珍珠的发卡上,发出轻响。
他突然想起迎新晚会时,楚卿?作为新生代表演奏《月光》时,礼堂顶灯突然晃动的瞬间,自己几乎是弹射起身。
“我...“喉结滚过未尽的话语,檐角风铃突然叮咚作响。
裴宴盯着她歪斜的蝴蝶结发带,鬼使神差地伸手调整:“琴房储物柜里有外敷药。“顿了顿又补充:“每天早八点检查。“
楚卿卿指尖蜷进掌心。记忆如老胶片转动——高二晚自习停电那晚,他翻墙送来的星空灯;高考当天混在复习资料里的暖宝宝,贴着张遒劲字迹:“考试加油。”
“阿宴哥哥。"她突然抓住他衬衫下摆,棉质布料摩挲着琴茧。
“如果我说...不想永远当邻家妹妹呢?“
话音刚落,二楼露台突然传来瓷器轻碰声,两家母亲假装赏月的背影在纱帘后若隐若现。
裴宴呼吸骤滞。去年送她去集训时,女孩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那时她说:“等我回来,有话要...“
可当他带着建筑模型大赛金奖赶到机场,却得知她因暴雨滞留。一百二十天,他在图书馆顶层画着音乐厅图纸,穹顶弧度是她弹琴时脖颈弯成的曲线。
“卿卿。“他反手扣住她微颤的指尖,虎口薄茧贴着她练琴磨出的茧,“不见的日子,有想我吗...“
话未说完,苏念安突然抽身疾退,绣花鞋踩到湿滑青苔。
世界在惊呼声中倾斜。裴宴拦腰搂住她的瞬间,楚父修剪蔷薇的剪刀“咔嗒“停在半空。
少女发间绢花跌落池面,惊起的涟漪将月光揉成细碎银鳞。
“卿卿,我很想你。"
裴宴贴近她的耳边,热气洒在脖颈处,出奇的烫人。
“我、我去上药了!“楚卿卿揪着他胸前的衬衫纽扣站稳,水红从脸颊漫到锁骨,还有往下一直蔓延的趋势。
踉跄逃离时珍珠发卡勾住他袖扣,扯落的瞬间在鹅卵石小径上弹跳着消失于暮色。
裴宴望着她同手同脚的背影,喉间溢出轻笑。
呵,小怂包。
指尖残留的暖意让他想起初三那个雪天,楚卿卿把冻红的手塞进他围巾里嘟囔:“阿宴哥哥身上有松木香...“
那时他刚结束物理竞赛,却偷偷录下她练琴时弹错的音节反复听到深夜。
假山后传来锦鲤跃水声,裴宴弯腰拾起浸湿的琴谱。手机屏幕亮起特别关注提醒——楚卿卿刚更新朋友圈:虚焦的钢琴键上放着片枫叶书签,配文“今晚月色很美“。
他点开私密相册,最新收藏是开学典礼那天的监控截图:他冲上舞台时扬起的衣角,与楚卿卿惊惶抬眼的瞬间,在4K画质下清晰如昨日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