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五子棋

陆重锦跪在波斯地毯上时，嗅到龙涎香里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太子把玩着冰鉴，突然将融化的冰水泼在他脸上：“孤的牡丹宴，倒让陆世子出尽风头。“

“臣罪该万死。“陆重锦额角抵在冰水里，“只是近日寻得个生财的法子，特来献给殿下。“他呈上匣时，腕间露出姜莺莺抓伤的血痕，“西市冰铺十日净利两千三百两，愿分五成与东宫。“

太子突然踹翻冰鉴，碎冰碴溅到陆重锦眼皮上：“当孤是收破烂的？“他扯过匣砸向屏风，羊皮账册散落满地，“这种鬼画符的账本，也敢拿来糊弄......“

话音戛然而止。太子盯着账册末页朱砂批注，瞳孔突然收缩——那是户部暗账才用的密语符号。赢朔捡起账册的手微微发抖：“殿、殿下，这数目......“

“硝石制冰的方子，加上阿拉伯计数法。“陆重锦突然抬头，“殿下若肯用东宫印鉴作保，臣愿献上姜氏祖传秘术。“他袖中滑落半枚玉珏，正好拼上太子腰间残缺的那块，“就像当年，臣父助殿下收服岭南盐商。“

姜莺莺将最后一箱冰砖装车时，东宫的金漆马车正碾过西市青石板。陆重锦蟒纹腰封换成了御赐玉带，指尖却还沾着她昨夜咬破的胭脂：“莺娘猜猜，太子许了我什么？“

“总归不是太子妃的凤冠。“姜莺莺扯断腰间玉珏，碎玉溅在车辕上叮咚作响，“世子可听过'狡兔死'的下半句？“

陆重锦突然将她拽进马车，车帘落下时遮住东宫侍卫的刀光：“好莺娘，你该庆幸孤王要的是活兔。“他咬住她耳垂低笑，“毕竟能下金蛋的母鸡，谁舍得宰？“

车外突然传来赢朔的惊呼。姜莺莺掀帘望去，见太子府的冰窖正腾起滚滚黑烟——那方向，恰是硝石库所在。

赢朔捧着手炉，绿豆眼在姜莺莺纤细的腰肢上打了个转：“陆世子这表妹倒是伶俐，不知芳龄几何？“

陆重锦后颈突地沁出冷汗，蟒纹袖口下的拳头攥得骨节发白：“表妹是庐陵三舅家的，幼时被拐子掳去，去年才寻回来。“他喉结滚动咽下后半句——姜莺莺锁骨下方那块红痕，还是昨夜他咬的。

太子摩挲着翡翠扳指，目光扫过姜莺莺石榴裙下微露的绣鞋尖：“孤倒觉得乡下姑娘好，没那些矫情劲儿。“他突然将黑玉棋子掷向冰鉴，“赢朔，备轿。“

陆重锦膝盖在波斯毯上压出深痕：“殿下，制冰需用硝石......“

“孤要看的不是硝石。“太子脚尖挑起他下颌，“是能十日赚两千三百两的活财神。“他忽然嗅到姜莺莺残留的沉水香，与陆重锦衣襟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赢朔的描金马车碾过朱雀大街时，姜莺莺正将硝石粉撒进青瓷缸。她故意将襦裙系带扯松三分，露出颈间璎珞——那是陆重锦昨夜情动时扣上的锁扣。

“民女吴千羽拜见太子殿下。“她屈膝时石榴裙如水波漾开，发间金步摇勾住太子腰间蟠龙玉佩，“哎呀，这穗子缠上了......“

赢朔的拂尘刚要挥开她的手，太子却亲自俯身解缨络。姜莺莺的指尖擦过他手背，留下道冰凉的触感：“殿下恕罪，这步摇是表哥送的，笨重得很。“

棋盘上黑子突然被碰翻三颗。陆重锦盯着她故意露出的雪白后颈，喉间泛起血腥味——那是他今晨咬破的胭脂痕。

“吴姑娘这制冰的法子，倒比工部的《天工开物》还有趣。“太子指尖蘸着冰水，在紫檀案上画圈，“只是硝石遇水要发热......“

“所以得用双层陶瓮。“姜莺莺突然扯开襦裙外衫，露出内里银丝软甲，“就像这软甲夹层填棉絮，外热内冷。“她将硝石粉撒向空中，冰晶在阳光里折射出虹彩，“民女管这叫'物理反应'。“

赢朔的拂尘抖落三根银丝。太子忽然按住她调试陶瓮的手：“姑娘可知欺君之罪？“

“殿下圣明如尧舜。“姜莺莺反手将冰碴按在他掌心，“硝石制冰术在《淮南万毕术》早有记载，民女不过改良了冷凝装置。“她忽然贴近太子耳畔，“就像殿下改良了户部的'火耗'算法。“

陆重锦的乌木棋笥突然翻倒，白玉棋子滚到姜莺莺脚边。她拾起棋子对着日光细看：“表哥总说我棋臭，今日倒要请殿下指点。“

太子瞳孔突然收缩——棋子内芯嵌着米粒大的夜明珠，正是他上月赐给陆瑾奚的暹罗贡品。姜莺莺的护甲已摆开七星局：“民女家乡有种玩法叫五子棋，不知殿下可愿赐教？“

三局过后，太子的蟒纹常服已汗湿后背。姜莺莺的银剪在棋盘上划出十字：“这叫'天地大同'，是民女跟个云游道士学的。“她忽然用剪尖挑起块冰碴，“就像这道士说，硝石制冰术能解岭南暑疫。“

赢朔的拂尘柄突然裂开细缝。太子盯着冰碴里游动的金丝蛊虫，那是他今晨派人投进硝石库的：“吴姑娘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所以民女把这'璧'献给真龙天子呀。“姜莺莺突然割破指尖，血珠滴进冰水化作金雾，“就像岭南的瘴气遇硝则散，这制冰术合该是殿下的祥瑞。“

陆重锦的乌木棋盘突然裂成两半。他看着太子将蟠龙玉佩系在姜莺莺腰间，忽然想起今晨在她妆奁底层看到的密信——那上面盖着端王府的火漆印。

陆重锦的蟒纹袖口扫落三枚黑玉棋子，叮咚声里混着他发颤的尾音：“千羽......“姜莺莺护甲划过棋盘，在太子眼皮底下将白子连成五颗：“这叫'五星连珠'，是民女家乡的祥瑞之兆。“

太子指尖的翡翠扳指突然迸裂，碎玉溅到冰鉴上：“好个祥瑞！“他抚掌大笑时，眼尾余光扫过姜莺莺颈间晃动的璎珞——那金锁扣的暗纹，分明是长庆侯府的标记。

赢朔提着六角琉璃灯进来时，冰鉴里的水已凝成龟甲纹。姜莺莺用银剪敲击冰面，叮咚声竟与更夫梆子合拍：“殿下您听着，这冰晶裂响像不像'大吕黄钟'？“

“孤倒觉得像碎玉声。“太子突然将碎玉渣撒进冰鉴，“就像前日碎在牡丹宴上的琉璃盏。“他盯着陆重锦瞬间苍白的脸，“陆世子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