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周京洄在暗示什么。
两年前纪予绯失恋,拉着她跟姜别去酒吧买醉,几人喝多了坐在洗手间门口大哭,恰好被周京洄撞见。
于是那之后每次碰面,他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揶揄。
沈今遗正要回应,一位助理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在周京洄耳边低语几句。
他先是朝身旁男人看去,得到默许后,才微微颔首,“失陪。”
转身前最后看了沈今遗一眼,“期待稍后拍卖环节沈小姐的表现。”
房门无声息的关上。
休息室只剩她跟叶二爷,沈今遗硬着头皮看过去,男人心无旁骛的斟茶。
他的仪态很好,肩颈线条挺拔如松,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瓷茶壶,水流倾泻竟未溅起半点声响。
茶汤渐盈时,他忽然抬眼。
目光如深潭投石,惊得她指尖一颤,慌忙收回视线,正欲端起水杯掩饰。
叶祭留忽然勾了勾唇角,“刚送来的绿杨春,尝尝。”
几缕沉香从鎏金博山炉飘散开来,混着香气四溢的茶雾。
沈今遗如坐针毡。
六点五十,工作人员开始引导嘉宾入席。
沈今遗立马放下茶盏起身,“二爷,我要去楼下参加晚宴了。”
叶祭留叫停她,递出一张黑卡,“稍后的拍卖环节我不便露面,烦请沈小姐帮个忙。”
沈今遗微微一愣。
像这种晚宴会场一般都设有独立隐蔽的私人包厢,即便不露面也能走完整个流程。
而且叶家人一向低调,许多大型拍卖会也都交由助理代为拍卖,鲜少亲临现场,何况津洲这种小打小闹。
“二爷是要我代拍哪件藏品?”
“为慈善公益做贡献。”叶祭留将茶盏举至鼻尖轻嗅,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预算不限。”
沈今遗一噎,“二爷好格局。”
“知道我名字吗?”
拍卖环节需要签字确认,沈今遗轻咬着唇瓣软肉,呼吸浅浅,“知道,二爷叫叶榷。”
当年那张婚书上有写。
青瓷茶盏在他指尖转了半圈,氤氲热气模糊了那道若有似无的打量,眼底隐隐漾出浅浅笑意。
沈今遗被安排在靠近主桌的位置。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上台宣布慈善拍卖环节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圈内某知名画家的作品,起拍价二十万,每次加价一万元。
周京洄举牌报价五十万,引来热烈掌声。
有他在前面打样,其他人也不敢懈怠,纷纷举牌竞逐加价。
晚会瞬间推向高潮。
沈今遗按照公司安排举牌竞拍了一件儿童画作,最终以十二万的价格拍下。
第二轮拍品以瓷器类为主,起拍价要比刚才高出不少,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万元。
周京洄捐赠的明代永乐青花缠枝莲纹梅瓶成为焦点,起拍价五百万。
竞拍异常激烈,最后被一名商人以八百三十万的价格拍下。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青花罗汉图炉登场。
这件炉高约十五厘米,釉色青翠,炉身上十八罗汉栩栩如生,起拍价八十万。
几次角逐后,价格很快攀升到二百万。
沈今遗并未急着出手,直到叫价到二百九十万时,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她抬手,嗓音清冷:“三百万。”
全场哗然。
于茜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拽住。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主持人环视全场,确认无人再举牌后,落槌定音。
“成交!恭喜沈小姐!”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夹杂着窃窃私语。
有人觉得她是作秀在博眼球,也有人在议论网上关于她传闻的真假。
沈今遗起身,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中走向后台签单,工作人员恭敬地递上确认书。
她接过钢笔准备签字。
主持人借机提问,“沈小姐花重金拍下这只青花罗汉图炉,想必对古玩也颇有研究,那你可知这只炉的由来?”
他刻意在“古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沈今遗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停顿几许,“我只是个演员,对收藏一窍不通,今天这件拍品也是受朋友所托代为竞拍,并非我个人行为。”
一番话,将自己摘离暴风眼的中心。
主持人不甘心继续追问,“沈小姐这位朋友出手真是阔绰,方便透露一下姓名吗?”
“抱歉,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
于茜撇撇嘴,笃定道:“我就说她背后肯定有金主。”
周京洄则眯起眼睛,目光在沈今遗和休息室方向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沈今遗回到座位上,眉心又隐隐作痛。
指尖抵着太阳穴,轻轻按压,试图缓解那股钝痛,但,无济于事。
好在慈善晚会已经进行到尾声。
最后一轮,是现场嘉宾将身上所有东西进行拍卖,当主持人宣布时,众人反应平平。
在座大多见惯了好东西,对这种小饰品兴趣缺缺。
因此这轮拍卖拍的都是人情世故。
她的捐品排在7号,是一对钻石耳环,起拍价五万,每次加价一千元。
讽刺的是,全场没人举牌。
在这个圈子里,负面新闻就像香水,沾上了就很难洗掉。
正犹豫要不要自己拍下。
“十五万。”周京洄举着号码牌,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随手买了杯咖啡。
场内气氛微妙地紧绷起来,面面相觑。
出价十万以内姑且认为是解围。
溢价三倍,性质就不一样了,商界新贵高价竞拍女艺人私有物品,很容易被媒体抓住细节大做文章。
沈今遗咬咬牙根,“二十万。”
周京洄眼皮都没抬一下,紧随其后,“五十万。”
沈今遗知道论财力,她必输无疑,况且刚才第二轮拍卖她已经出尽风头,继续拍下去舆论只会愈演愈烈。
握着号码牌的手指紧了紧,准备放弃。
周京洄懒洋洋地举牌,再次加价,“我出一百万。”
场内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哪有自己给自己加价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京洄全然不顾,目光直直锁定在沈今遗的身上,唇角带着胜券在握的弧度。
沈今遗眉头微微蹙起,再三回忆。
但,确实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曾得罪过这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