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醉翁之意

她知道周京洄在暗示什么。

两年前纪予绯失恋,拉着她跟姜别去酒吧买醉,几人喝多了坐在洗手间门口大哭,恰好被周京洄撞见。

于是那之后每次碰面,他看她的眼神总带着若有似无的揶揄。

沈今遗正要回应,一位助理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在周京洄耳边低语几句。

他先是朝身旁男人看去,得到默许后,才微微颔首,“失陪。”

转身前最后看了沈今遗一眼,“期待稍后拍卖环节沈小姐的表现。”

房门无声息的关上。

休息室只剩她跟叶二爷,沈今遗硬着头皮看过去,男人心无旁骛的斟茶。

他的仪态很好,肩颈线条挺拔如松,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瓷茶壶,水流倾泻竟未溅起半点声响。

茶汤渐盈时,他忽然抬眼。

目光如深潭投石,惊得她指尖一颤,慌忙收回视线,正欲端起水杯掩饰。

叶祭留忽然勾了勾唇角,“刚送来的绿杨春,尝尝。”

几缕沉香从鎏金博山炉飘散开来,混着香气四溢的茶雾。

沈今遗如坐针毡。

六点五十,工作人员开始引导嘉宾入席。

沈今遗立马放下茶盏起身,“二爷,我要去楼下参加晚宴了。”

叶祭留叫停她,递出一张黑卡,“稍后的拍卖环节我不便露面,烦请沈小姐帮个忙。”

沈今遗微微一愣。

像这种晚宴会场一般都设有独立隐蔽的私人包厢,即便不露面也能走完整个流程。

而且叶家人一向低调,许多大型拍卖会也都交由助理代为拍卖,鲜少亲临现场,何况津洲这种小打小闹。

“二爷是要我代拍哪件藏品?”

“为慈善公益做贡献。”叶祭留将茶盏举至鼻尖轻嗅,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预算不限。”

沈今遗一噎,“二爷好格局。”

“知道我名字吗?”

拍卖环节需要签字确认,沈今遗轻咬着唇瓣软肉,呼吸浅浅,“知道,二爷叫叶榷。”

当年那张婚书上有写。

青瓷茶盏在他指尖转了半圈,氤氲热气模糊了那道若有似无的打量,眼底隐隐漾出浅浅笑意。

沈今遗被安排在靠近主桌的位置。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上台宣布慈善拍卖环节开始。

第一件拍品是圈内某知名画家的作品,起拍价二十万,每次加价一万元。

周京洄举牌报价五十万,引来热烈掌声。

有他在前面打样,其他人也不敢懈怠,纷纷举牌竞逐加价。

晚会瞬间推向高潮。

沈今遗按照公司安排举牌竞拍了一件儿童画作,最终以十二万的价格拍下。

第二轮拍品以瓷器类为主,起拍价要比刚才高出不少,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万元。

周京洄捐赠的明代永乐青花缠枝莲纹梅瓶成为焦点,起拍价五百万。

竞拍异常激烈,最后被一名商人以八百三十万的价格拍下。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青花罗汉图炉登场。

这件炉高约十五厘米,釉色青翠,炉身上十八罗汉栩栩如生,起拍价八十万。

几次角逐后,价格很快攀升到二百万。

沈今遗并未急着出手,直到叫价到二百九十万时,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她抬手,嗓音清冷:“三百万。”

全场哗然。

于茜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人拽住。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主持人环视全场,确认无人再举牌后,落槌定音。

“成交!恭喜沈小姐!”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夹杂着窃窃私语。

有人觉得她是作秀在博眼球,也有人在议论网上关于她传闻的真假。

沈今遗起身,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中走向后台签单,工作人员恭敬地递上确认书。

她接过钢笔准备签字。

主持人借机提问,“沈小姐花重金拍下这只青花罗汉图炉,想必对古玩也颇有研究,那你可知这只炉的由来?”

他刻意在“古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沈今遗立刻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停顿几许,“我只是个演员,对收藏一窍不通,今天这件拍品也是受朋友所托代为竞拍,并非我个人行为。”

一番话,将自己摘离暴风眼的中心。

主持人不甘心继续追问,“沈小姐这位朋友出手真是阔绰,方便透露一下姓名吗?”

“抱歉,个人隐私,不方便透露。”

于茜撇撇嘴,笃定道:“我就说她背后肯定有金主。”

周京洄则眯起眼睛,目光在沈今遗和休息室方向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沈今遗回到座位上,眉心又隐隐作痛。

指尖抵着太阳穴,轻轻按压,试图缓解那股钝痛,但,无济于事。

好在慈善晚会已经进行到尾声。

最后一轮,是现场嘉宾将身上所有东西进行拍卖,当主持人宣布时,众人反应平平。

在座大多见惯了好东西,对这种小饰品兴趣缺缺。

因此这轮拍卖拍的都是人情世故。

她的捐品排在7号,是一对钻石耳环,起拍价五万,每次加价一千元。

讽刺的是,全场没人举牌。

在这个圈子里,负面新闻就像香水,沾上了就很难洗掉。

正犹豫要不要自己拍下。

“十五万。”周京洄举着号码牌,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淡然,仿佛只是随手买了杯咖啡。

场内气氛微妙地紧绷起来,面面相觑。

出价十万以内姑且认为是解围。

溢价三倍,性质就不一样了,商界新贵高价竞拍女艺人私有物品,很容易被媒体抓住细节大做文章。

沈今遗咬咬牙根,“二十万。”

周京洄眼皮都没抬一下,紧随其后,“五十万。”

沈今遗知道论财力,她必输无疑,况且刚才第二轮拍卖她已经出尽风头,继续拍下去舆论只会愈演愈烈。

握着号码牌的手指紧了紧,准备放弃。

周京洄懒洋洋地举牌,再次加价,“我出一百万。”

场内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哪有自己给自己加价的,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京洄全然不顾,目光直直锁定在沈今遗的身上,唇角带着胜券在握的弧度。

沈今遗眉头微微蹙起,再三回忆。

但,确实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曾得罪过这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