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21年的初秋，热烈而奔放的盛夏已经悄然离去，迎来的是飒爽的金秋。阳光不再那么灼热，而是带着几分温柔的暖意，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辰站在凌安市第一高级中学的校门前，深吸一口气。他已经脱去稚嫩，从一个初中生变为了高中生。白色的校服衬衫被微风轻轻吹起一角，露出少年纤细的腰线。作为凌安市实验中学的中考第一名转入这所名校，他本应满怀自信，可此刻手心却微微沁出了汗。
“辰辰，看什么呢？”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苏辰回头，看见姐姐苏雪正歪着头看他，栗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姐？没什么，就瞎看看。”苏辰笑了笑，伸手帮姐姐扶了扶有些歪斜的金框眼镜。苏雪作为实验中学的第二名也考入了这所学校，虽然身高还不足一米六，但精致的五官和学霸气质让她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紧张了？”苏雪敏锐地察觉到弟弟的情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全市第一的苏大学霸也会紧张？”
苏辰撇撇嘴：“谁紧张了。只是...“他抬头望向校园内错落有致的建筑群，“这里比初中大多了。”
确实，凌安市第一高级中学是全市面积最大的高中，占地近两百亩，不仅有标准化的教学楼、实验楼、体育馆，还有一片被誉为“校园之肺“的枫树林。每年秋天，火红的枫叶都会成为学校最美的风景线。
“走吧，进去看看。”苏雪拉起弟弟的手腕，“反正离报到还有半小时，我们熟悉下环境。”
校园里已经有不少新生和家长在走动。苏辰和苏雪沿着主路漫步，两旁是整齐的法国梧桐，树叶已经开始泛黄。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枫树林出现在眼前，虽然大部分叶子还是绿色，但顶端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真漂亮。”苏辰不自觉地走向枫林深处，苏雪在后面喊道：“别走太远，记得时间！”
枫林中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树叶和泥土的芬芳。苏辰发现林中有一条蜿蜒的石子小路，两旁摆放着几张原木长椅。在其中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男生。
从背影看，那个男生和苏辰出奇地相似——同样瘦高的身材，同样微微前倾的坐姿，甚至连后颈的弧度都几乎一样。苏辰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在长椅另一端坐下。
“你好呀，我是苏辰。”他主动打招呼，声音因为紧张而略微提高。
男生转过头来，苏辰这才发现他们只是背影相似，正面完全不同。这个男生有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在枫叶斑驳的光影中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浅棕色。
“我叫顾笙，很高兴认识你。”男生的声音冰冷而低沉。
一阵秋风吹过，几片早红的枫叶从枝头飘落。其中一片正好落在顾笙摊开的手掌上。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捏住叶柄，举到眼前细细端详。
“其实，我最喜欢的树就是枫树。”顾笙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苏辰无法解读的情绪，“我喜欢它的热烈，喜欢它的奔放，喜欢它的一切。尤其是红叶的季节，整棵树像在燃烧一样。”
苏辰也捡起脚边的一片枫叶，叶缘已经泛红，但叶脉附近还保留着青翠。“为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顾笙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因为它知道自己终将凋零，所以燃烧得更加绚烂。“他顿了顿，“就像某些人一样。”
苏辰正想追问，远处传来苏雪的呼唤：“苏辰！别发呆了，该去教学楼报到了！”
教学楼前的公告栏周围挤满了新生和家长。苏辰很快在一班的名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是苏雪、顾笙...
“苏辰！真的是你！”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紧接着苏辰就被一个结实的拥抱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陈梓林！”苏辰挣扎着转身，看到初中最好的朋友正咧嘴笑着。两年不见，陈梓林比以前更壮实了，小麦色的皮肤和短寸头让他看起来像个运动员。“你也在一班？“
“那必须的！”陈梓林拍拍苏辰的肩膀，又好奇地看向顾笙，“这位是？“
“顾笙，我们班的新同学。”苏辰介绍道，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微妙的紧张。
陈梓林热情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陈梓林，苏辰的初中同学兼死党！”
顾笙礼貌地握了握他的手，嘴角微微上扬：“你好。”
“雪儿！我在这儿！”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娇小女孩蹦跳着向苏雪挥手。苏雪眼睛一亮：“蓝凌！”
两个女孩兴奋地抱在一起，苏辰忍不住调侃：“怎么两个土豆聚到一起了？”——蓝凌和苏雪差不多高，都不到一米六。
苏雪白了他一眼：“总比两根竹竿强。”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苏辰和顾笙。
陈梓林突然提议：“既然大家都认识，要不下午一起去中央公园吧？听说那里的银杏大道已经开始变黄了。”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报完到后，五人结伴离开学校。苏辰注意到顾笙走路时习惯性地低着头，偶尔抬头看一眼路边的树木，目光中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眷恋。
中央公园距离学校只有两站地铁。正如陈梓林所说，公园入口处的银杏大道已经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落叶铺就了一条松软的地毯。蓝凌兴奋地拉着苏雪拍照，陈梓林则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篮球，在空地上耍起了花样。
“你不去玩吗？”苏辰问站在一旁的顾笙。
顾笙摇摇头，目光落在远处的一片枫树上：“我更想看看那些。”
两人默契地向枫树走去。这片枫树比学校的更加高大，有些叶子已经完全变红，在阳光下像一团团火焰。
“你知道吗，”顾笙轻声说，“枫叶变红是因为叶绿素分解后，花青素显现出来。就像人剥去伪装后，真实的自己才会显露。”
苏辰若有所思：“所以你更喜欢真实的红叶，而不是表面的绿色？”
顾笙没有立即回答。一片形状完美的红叶旋转着落下，他伸手接住，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这片叶子，”他低声说，“让我想起一个人。”
苏辰想问是谁，但顾笙已经小心翼翼地将那片枫叶夹进了随身携带的一本书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顾笙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一刻，苏辰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
下午的时光在五人的嬉笑打闹中飞快流逝。夕阳西下时，他们躺在公园中央的大草坪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苏辰不自觉地往顾笙那边靠了靠。
“听说高中比初中难多了。”蓝凌忧心忡忡地说。
“怕什么，有苏大学霸在呢。”陈梓林拍拍胸脯，“还有我这个篮球特长生罩着你们！”
苏雪推了推眼镜：“别忘了期中考试后还有分班考，我们得保持成绩才能留在实验班。”
顾笙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天空。苏辰偷偷瞥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睫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长，像两把小扇子。
“顾笙，你初中是哪所学校的？”苏辰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第二中学。”顾笙简短地回答。
话题很快转向其他方向。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五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家的路上，苏雪突然问弟弟：“你觉得顾笙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辰假装没听懂。
“别装了。”苏雪促狭地笑了。“你看他的眼神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苏辰耳根发热：“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特别。”
“特别好看？“苏雪调侃道。
“不是！“苏辰急忙否认，“是他看枫叶的样子，好像...好像那些叶子对他有特殊意义。”
苏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许高中三年，你会有机会了解他的。”
路灯下，苏辰想起顾笙小心翼翼收藏枫叶的样子，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但他隐约觉得，这个秋天，有些事情将会变得不一样。
夜空中，一弯新月悄然升起，像一枚银色的钩子，轻轻钩住了少年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