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各族门阀盘根错节,代代不息,廑州淮阳漳氏,现任家主漳椻凱,居任廑州刺史之位,已有数十载,野心不容小觑,他的目的想法,可不止这一星半点。”
“漌都王城,天子脚下,暗潮涌动,更甚至波涛汹涌,百姓更是难知太平几何有,廑州漳氏和他们一样,想寄予一个黄齿小孩,来达到登高望远的妄念。”
“怎么样?”
“何时启程去廑州淮阳?”
“七日后!”
楔子:
廑州淮阳漳氏后宅的西院一处院子大门敞开,院子各处横挂着红幡锦布,来往侍婢正如过江锦鲤般穿梭不尽,年岁尚小的侍女在院子中嬉笑打闹,在屋里取暖的一位妇人,趴在窗台遥望院子外的风景。
“不知道夫君到了锦州没有,这个大雪来的可真急,才几日就河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
“夫人您快烤烤火,别冻着了,这个天寒地冻的,离窗子远些。”
“您还怀得身子,不好冻着。”
羊栖氏抖了抖脖颈走到离火炉子近的美人榻上缓缓坐下,身旁侍女赶紧递上一盏茶。“夫人,赶紧喝口茶润润,驱驱寒吧。”
羊栖氏接过茶水小酌一口,赞道:“惠儿,你泡茶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这个茶,从口感到色泽上都是极好的,也是辛苦你才出月子没几日,就给急匆匆赶过来照顾我这个身孕,不过五,六个月。”
羊栖氏紧紧握着惠儿的手,感激目光溢于言表,眼眶微红几乎快哭了:“谢谢你,陪我,随我一起嫁过来,这些年也是你尽心尽力照顾我的起居饮食。”
惠儿赶紧跪在羊栖氏脚边,恳切激动:“夫人您给注意身体,孕妇是最忌讳情绪不佳的,肚子里面的小主子会跟着不高兴的。”
羊栖氏心里感动,伸手扶起惠儿,示意人坐在自己身旁:“还是你贴心,瞧我又担心澔郎多思啦。”
惠儿拿出帕子轻轻替羊栖氏擦眼角的眼泪,软语哄着:“夫人瞧瞧您都有几个男儿,大女了,还跟孩子似的,咱们不哭啦。”
“夫人您,可是饿了?奴去给您做碗面点过来垫垫肚子,这怀孕可不能饿着肚子。”惠儿安慰完了话,眼神瞥到身旁站着侍女一眼后就出了屋子朝小厨房。
羊栖氏身旁侍女瞧见人走远了才见机行事道:“夫人,听外头说这次雪可大了,不少船困在河上,缺衣少食,极其难熬,夫人您给向家君求求派人去送些吃食才成。”
“什么?澔郎去时不是带了足够的干粮食物,怎么?怎会出现吃食短缺情况?”,“不行我要去前院!”惠儿端得食盒进来就看到慌里慌张要穿鞋,囔得去前院的羊栖氏和在旁边偷笑暗喜的侍女,赶紧放下食盒,走上前几步摁住羊栖氏,强行扶回美人榻上。
转头就是对偷笑在旁边的侍女狠狠扇了一巴掌道:“谁让你进来的,我说怎么瞧你如此眼生,敢情是看我出去了,你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子!”,“不知道夫人如今是怀了身子,受不得一点惊。”
“范婆婆!把这个小贱人带下去,问清楚谁派进承西院的!”,范婆婆抬眼瞧了一眼地上跪着在瑟瑟发抖的侍女,啐了一口痰嫌弃的补充道:“这个节骨眼上敢做这样的事情,显然是和大郎君有过节的。”,“咱们先把事摁下去,再等夫人醒了再请夫人来做决定。”
小惠转头心疼瞧了一眼适才她迫于无奈敲晕在美人榻上休息的羊栖氏,叹口气挥挥手让范婆婆和珞婆婆一左一右把人带下去关起来:“不许叫人跑了。”
“你和珞婆婆两个人,在后面的抱厦,随便捡一间关她,务必看牢了,晚些,我会过来亲自审她!”小惠眼里带着狠戾和心疼,范婆婆也愤愤不平,手上动作毫不客气,拎起地上侍女就是狠狠掐住胳膊拽出屋子,往后面抱厦走去。
小惠把汤羹摸了摸热度,觉得还算热,就端近在羊栖氏的美人榻旁挑了一个软垫铺在地上坐下,轻轻握着羊栖氏的手,叹口气:“夫人您就是性子直扭,一心惦记,只扑在家君身上,也不知道自己还怀得身子。”
“傻姑娘,您仰仗,依赖家君,可是他到底只是漳氏的长孙,上头还有家主和家君,等他能做主,也给到真正程度分家那天,那天又是几何年月?”小惠抹了抹眼泪在旁边叹气,这时候门外轻微的响动,小惠赶紧起身,擦干眼泪朝外道:“谁在外面?出来?”
漳雯玉嗫嚅的站了出来,眼眶微红似乎刚刚哭过,看到小惠的时候没忍住扑了上去:“小惠阿姊,阿母她怎么会突然晕倒?”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漳雯玉扑在小惠怀里哭泣的,仰头望着小惠,等待着答案,小惠叹口气,揉了揉漳雯玉的头,蹲下与漳雯玉平视,轻声细语哄道:“玉女娘,您还小,不懂这些,你阿耶他给晚些日子回来,不巧有人在您阿母面前乱嚼舌根,惊到了她。”
“好孩子,咱们就在这里安静等得,好不好?”小惠牵紧漳雯玉的手缓缓走到羊栖氏的美人榻旁,搬来一块柔软的软垫铺在地上,扶着漳雯玉坐下,顺手把漳雯玉额脚的碎发撩到耳后,握紧漳雯玉手时觉得小女孩的手冰凉刺骨,心疼的捧在面前,哈气吹热,紧紧握在怀里。
东院的东邻院里面,家主漳椻凱和长子漳燿龨正喝茶下棋,互相试探的寒暄:“阿耶未何要派人给澔郎的承西院,送去一个侍女,故意刺激羊栖氏一下?”
漳燿龨一只手捏紧棋子,另一只手拿起茶盏轻吹时,眼神轻瞥得面前的父亲,语气带着平淡如水的试探意味:“阿耶若是不满意羊栖氏为妇,可以由儿子的新妇找一个理由,把羊栖氏逐出漳家,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让漳家平白无故背上一条人命?”
漳椻凱抬头望着长子漳燿龨的眼神,只淡淡一句话:“漳家需要一个女孩,替漳家完成那件事,白鏖山中的兰居院,已经答应了我们送一个女孩进去。”
“哦?阿耶,您这是看中了澔郎新妇的这孩子?这不过六七月,男女都未可知,未免太急于求成?”
漳椻凱笑得指棋盘上的局:“你还是耐不住性子,急于知道一切,这个局,你还是输了。”
“阿耶的手段和棋意,谋算是儿子不能及的,只是?这样做,羊栖鸿辛会为了替女儿出气,找上阿耶您,到时候漳家反而容易得罪了羊栖氏?不是?”漳燿龨把棋子扣在棋盘上,眼神意有所指。
“无妨,还有几个月,到时候羊栖文渝是生还是死,都无所谓了。”“再找一个干净的替死鬼,自然漳家和羊栖氏还是姻家,羊栖文渝已经生了三女,四子也够本了。”漳椻凱的眼底闪出一抹狠戾。
“你安排下去,哪个棋子挑一个时间清理干净,不必再留活口。”,“另外再安排一个,盯着承西院的一举一动,适当的时候,让张大夫下一剂催产药,不必等到羊栖氏足月生产后,再分娩。”
漳燿龨微微点头,放下手里的棋子,欣赏最后的棋局,嫣然一笑朝漳椻凱,起身时随口道
“阿耶放心,羊栖氏这一胎是女孩,阿耶自然会得偿所愿。”,“以后定然会让漳家发扬光大,平步青云,只是,不要插手我的事情,我们自然可以永远这样相安无事。”
漳椻凱放下手里最后一枚棋子,抬头望着长子的背影,声音清冷寥寥:“自然,訇颜氏是一个不错的主母,你们夫妻和睦,为父自然高兴,不要忘了,漳家的荣耀。”
漳燿龨快步离开东邻院,只剩下漳椻凱的一个人望着桌子上的一盘棋局,自言自语道:“如此,漳家还能永远屹立不倒,我老了,希望这次可以赌对这局。”
漳椻凱望着一盘乱局的棋盘,看似输了,但又留了活口,愤怒的推翻棋盘,怒斥而然:“妇人之仁,还是如此心慈手软!”
“这都四十余年了,还是这样心慈手软,不!不!不!!我漳椻凱的儿子,不能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东西!!”漳椻凱瞪着眼睛望着满地棋子,咳嗽攻心,趴在榻上。
“您这是干嘛?”晳姈氏从隔间厢房走了出来,就只看到满地乱局和七零八落的棋子,散了满地。
“都几十年了,您还和儿子置气,他是心慈手软了些,但他是真切的孝敬您不是?”晳姈氏抚顺得漳椻凱后背,使眼色给身边的侍女。
没一会一盏温热的茶水递了过来,晳姈氏端得茶水,轻轻吹了几口道:“行啦,你们父子也是,他再不济,您也不能就这样生气到气坏身子吧?”
“他从小就聪慧,只一点随了您,都是个爱藏事的性格,您当年非给他安排訇颜氏,给他做妻子,虽然感情不错,到底还是客气太过了,外人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疼何谪氏多一些。”
“您不让何谪氏留下子嗣,也是怕嫡脉生出变故,不是?”,“咱们这儿子,后院房里的妻妾统共不过六,七人,嫡出,庶出孙辈有十二人,您器重长子,但他还是您的儿子,父子可不能这样彼此试探,伤了这些年的情分。”
晳姈氏给漳椻凱顺气安慰,又犹豫的插口一件事:“澔郎的船真的出现粮食短缺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