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分匆匆而过,转眼便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陈默深居简出,除了每日照料自己那几亩灵田外,便是闭门苦修。
他刻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将自己隐于众修之中,如同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头,静待时机。
然而,灵药山却在这短短一月内变得喧嚣沸腾。
大比之期将近,无数散修、宗门弟子以及世家大族的修士蜂拥而至,使得整个灵药山方圆数百里内人满为患。
山下的集市、周边的坊市,客栈早已爆满,甚至一间普通的客房都被炒到了天价。
许多囊中羞涩的散修,只得在荒郊野外临时开辟洞府,或是在山野间风餐露宿,只为能在大比之前寻得一丝机缘。
坊市之中,丹药、符箓、功法、法器,但凡与修炼有关的资源,价格皆是一路飞涨。
尤其是大比的举荐令,更是被炒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一枚令牌的价值,足以让一个小家族倾家荡产。
繁华背后,暗藏杀机。
修士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
低阶散修们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了他人刀下亡魂。
坊市之外,时常能见到斗法残留的痕迹,焦黑的土地、断裂的法器,甚至偶尔还能瞥见无人收敛的尸骸。
终于,灵药山高层不得不做出反应,派出内门执法弟子组成巡逻队,日夜巡视灵药山方圆百里,以震慑宵小。
即便如此,暗地里的厮杀仍未停止,只是变得更加隐蔽。
而灵药山内部,同样暗流汹涌。
各大派系明争暗斗,纷纷倾尽资源培养自家杰出弟子,以期在大比中拔得头筹,为背后的势力争取更大的利益。
奇怪的是,宗门高层对此乱象竟似默许,甚至隐隐推波助澜,仿佛其中另有深意。
外门之中,亦难独善其身,许多弟子为了前途,纷纷选择投靠内门势力,以求在大比中分一杯羹。
原本平静的外门,如今也变得人心浮动,暗潮涌动。
整个灵药山,表面热闹非凡,实则风声鹤唳,杀机四伏。
而陈默,依旧蛰伏于自己的小院之中,冷眼旁观这一切。
这一日黄昏,陈默正在静室中打坐修炼,忽闻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他缓缓睁眼,只见远外天际划过数道流光,隐约可见几名修士正在青阳峰外追逐厮杀。
那斗法的余波震荡开来,惊得附近山林中的飞鸟四散逃窜。
陈默目光微凝,指尖轻叩石桌,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升起,将院外纷扰隔绝。
“第三起了……”他低声自语。
这已是近三日来,他亲眼目睹的第三场修士厮杀。
前两场都发生在夜间,而今日这些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可见局势已愈发失控。
正思索间,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默眉头微皱,袖中暗扣一张符箓。
“周师兄!周师兄可在?”
一道急促的呼喊伴着凌乱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陈默正在打坐调息,闻声眉头微皱,听出是柳明的声音。
他指尖轻弹,院门上的禁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无息地撤去。
“吱呀——”
院门无风自开,柳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密布着细密的汗珠,道袍前襟都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袖口处赫然有一道焦黑的裂痕,像是被什么灼热之物擦过。
“何事如此慌张?”陈默缓缓起身,目光在柳明衣袖的破损处停留了一瞬。
柳明咽了口唾沫,先是警惕地回头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才反手将院门重重关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默跟前,压低声音道:“出大事了!方才我在山下坊市,亲眼看见赵岩师兄被人当街斩杀!”
陈默瞳孔骤然收缩,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觉地绷紧。
赵岩虽只是外门弟子,但毕竟是灵药山正式弟子,在这个敏感时期,竟有人敢在灵药山脚下对山中弟子下手,此事绝不简单。
“可知是何人所为?”陈默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却微不可察地加快了几分。
柳明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声音发颤:“是个蒙面散修,出手狠辣至极。赵师兄连法器都没来得及祭出,就被一道黑芒穿胸而过…”他说着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袖,“我站得近,溅起的余波都险些伤到我。”
陈默目光一凝,注意到柳明右手手腕处有一道细小的血痕。他不动声色道:“继续说。”
“最蹊跷的是…”柳明停顿片刻犹豫道:“巡逻的执法弟子明明就在两条街外,却迟迟未至。等他们赶到时,凶手早已不见踪影,就像…就像蒸发了一般。”
陈默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他缓步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山道上巡逻弟子明灭的法器光芒,若有所思。
坊市距离执法堂驻地不过一炷香的路程,以他们的脚程,怎会迟迟不到?
“赵岩最近可曾与人结怨?”陈默突然问道。
柳明一愣,随即摇头:“赵师兄自从得了火灵果后,就一直在山内研究阵法,今日去山下坊市,也只是为了寻找制作阵法的器具,刚好我也想看看热闹,于是我便同着一起去了。”
陈默闻言,眸色微沉。
赵岩为人虽然贪婪莽撞,他还算小心谨慎,按理说不该招惹杀身祸端。
可偏偏在这个多事的时候,他竟被人当街斩杀,而执法弟子又姗姗来迟……
陈默凝眸,若有所思。
“此事你不要再对外提起。“陈默沉声道,“最近也不要再去坊市,安心待在住处修炼。”
柳明连连点头,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周师兄,你说……赵师兄的死,会不会和火灵果有关?”
陈默神色微动,但面上不显:“为何这么问?”
“我总觉得……太巧了。“柳明咽了咽口水,“我们刚得了火灵果不久,赵师兄就……”
“莫要多虑。”陈默语气微沉,“火灵果虽难得,却也算不得稀世珍宝。谁会为此铤而走险,在宗门眼皮底下行凶?”
柳明喉结滚动,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颓然垂首,将未尽之言咽了回去。
待院门重新闭合,陈默独立庭中。暮色四合,远处的山岚渐渐漫过竹林,将他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他负手而立,目光幽深如潭。
赵岩之死,绝非偶然。
而那个始终萦绕心头的名字——赵寒,更让他隐隐感到不安,虽无确凿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看来,是该早作打算了。”
赵寒那张阴鸷的面容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仿佛一条吐信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他本不愿轻易打破眼下平静的修炼生活,可赵寒屡次三番的刁难羞辱,已如附骨之疽,成了他修行路上最大的隐患。
陈默指尖轻抚腰间储物袋,触到那枚冰凉的身份玉牌。
若非借着周翊然这层虎皮,以赵寒的秉性,恐怕早就……而这份庇护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本不欲过早显露锋芒,但眼下局势已不容他继续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