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执事堂前的青石广场上已经排起了长队。丙字田组的弟子们穿着灰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秋风卷着落叶从他们脚边滚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都排好队！”赵大川粗犷的嗓门在队伍前头响起，“一个个来，别挤！”
王子明踮着脚往前张望：“赵师兄，今年真能领到十三枚白元果？”
“废话！昨儿个孟师兄亲自说的，还能有假？”
队伍后面传来一阵骚动。余怀安转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戊字田组服饰的弟子站在不远处，眼神复杂地望着这边。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弟子死死盯着执事堂前的秤盘，喉结上下滚动。
“那是...张师兄吧？”侯明压低声音道，“去年还跟咱们一起领过灵稻的...”
赵清月轻轻扯了扯余怀安的袖子：“余师兄，他们组今年......”
余怀安微微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执事堂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圆脸执事捧着账册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杂役抬着沉甸甸的木箱。
“丙字田组，按名册领取！”圆脸执事清了清嗓子，“赵大川！”
赵大川大步上前，粗糙的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在这儿呢！”
杂役打开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青白色的白元果，每个都有拳头大小，表皮泛着淡淡的灵光。圆脸执事用特制的玉秤称了十三枚，小心地装进布袋。
“拿好了。”圆脸执事将布袋递过去，“今年你们组可算熬出头了。”
赵大川露出白牙：“托您的福！”
“下一个，余怀安！”
余怀安上前一步，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布袋沉甸甸的，隔着粗布能摸到果实圆润的轮廓。
“余师弟，”圆脸执事突然压低声音，“孟师兄让你领完去库房一趟。”
余怀安点点头，退到一旁等候。队伍继续向前移动，每个领到白元果的弟子脸上都洋溢着掩不住的喜色。
“侯明！”
侯明快步上前，接过布袋时手都有些发抖。他迫不及待地解开绳结，凑近闻了闻：“真香啊......比灵稻强多了。”
王子明在后面急得直跳脚：“快点儿！该我了！”
当轮到赵清月时，她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果实表面，眼圈突然红了：“今年也是好起来了......”
余怀安看见戊字田组那个瘦高个弟子别过脸去，肩膀微微发抖。
“喂！你们领完了赶紧走！”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只见瘦高执事阴沉着脸站在台阶上，“显摆什么？不就是走了狗屎运！”
队伍顿时安静下来。赵大川冷哼一声，正要反驳，余怀安拉住了他的袖子。
“师兄，咱们走吧。”余怀安轻声道。
丙字田组的弟子们默默聚拢，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戊字田组的张师兄突然冲上前来：“等等！”
众人停下脚步。张师兄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赵大川手里的布袋：“赵...赵师兄，你们组还缺人手吗？我...我《青木诀》练到第三层了......”
瘦高执事厉声喝道：“张文！你给我回来！”
张文却像没听见一样，扑通一声跪下了：“求求你们！我娘病得厉害，需要灵石买药......”
赵大川手足无措地后退半步：“这...这...”
余怀安上前扶起张师兄：“张师兄，你先起来。”
“余师弟！”张师兄抓住余怀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什么活都能干！施肥、除草、守夜......”
瘦高执事大步走来，一把揪住张师兄的后领：“丢人现眼的东西！戊字田组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执事大人！”张师兄挣扎着喊道，“我娘真的......”
“闭嘴！”瘦高执事扬手就要打人。
余怀安看着张师兄被瘦高执事揪住衣领，眉头微皱，却没有上前。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元果，又抬眼望向那些围观的其他组弟子——他们眼中闪烁着同样的渴望。
“余师弟...”张师兄挣扎着看向余怀安，声音嘶哑，“帮帮我...”
瘦高执事冷笑一声：“求他有什么用？院规摆在那儿，你以为谁都能随便换组？”他手上力道加重，“跟我回去！”
张师兄被拽得一个踉跄，却仍不死心地望向余怀安。余怀安沉默片刻，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张师兄，院规如此...我无能为力。”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张师兄眼中的光瞬间熄灭。瘦高执事得意地哼了一声，拖着他往戊字田组的方向走去。
“余...余师弟！”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弟子突然冲出来，拦在余怀安面前，“我《青木诀》已经练到第二层了，能不能...”
“还有我！”另一个弟子也挤上前，“我会照料灵植！”
转眼间，余怀安身边就围了五六个其他组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自荐。余怀安被挤得后退半步，眉头紧锁。
“都让开！”赵大川洪亮的声音炸响，他魁梧的身躯挡在余怀安前面，粗壮的手臂一划拉就推开人群，“干什么？想造反啊？”
“赵师兄...”一个瘦小的弟子哀求道，“我们组今年...”
“我们也无能为力啊！”赵大川耐心解释道，“院规写得明明白白，各安其组！我们总不能明着违反院规吧？”
“都散开！”瘦高执事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挥舞着账册驱赶人群，“再闹统统扣俸禄！”
人群不情愿地退开，但那些渴望的目光依然黏在丙字田组弟子身上，准确地说，是黏在他们手中的布袋上。
王子明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这阵仗...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余怀安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同门，攥紧了手中的布袋。赵大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院规如此，咱们也没办法。”
“走吧。”余怀安低声说，“我还要先去库房一趟。”
丙字田组的队伍缓缓离开广场，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秋风卷着落叶，将那些不甘与绝望的低语吹散在晨光里。
走出一段距离后，侯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真的没办法了吗？”
赵大川重重叹了口气：“宗门的规矩就是这样，你还能怎么办？”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咱现在也只能顾好自己。”
余怀安点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