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乾清宫前斜阳暮

雍正十三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九月刚过，紫禁城的梧桐叶便开始簌簌飘落，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乾清宫的汉白玉栏杆上，又被宫人小心翼翼地扫起。林悦坐在龙榻边的檀木椅上，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药罐里熬煮的参汤散发出苦涩的气味，与殿内常年萦绕的龙涎香混在一起，愈发显得压抑。

胤禛已经昏睡了三日。他昔日挺拔的身形如今单薄地陷在明黄锦被里，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唯有眉心那道常年因忧虑而凝成的纹路，还固执地镌刻着岁月的痕迹。林悦轻轻握住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曾经布满薄茧、能提笔安天下、挽弓定乾坤的手，此刻竟瘦得只剩下嶙峋的骨节。

“娘娘，该换药了。“宫女捧着药碗轻声提醒。林悦接过药碗，用银匙轻轻搅了搅，看着琥珀色的药汁泛起涟漪。这一幕让她想起多年前在王府时，每当胤禛为政务操劳至深夜，她也会这样亲手熬一碗羹汤，看着他在烛火下一口口喝下。那时的夜很长，未来也充满希望，而如今，却像是走到了尽头。

阳光透过窗棂的雕花，在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悦望着窗外西下的夕阳，忽然想起初见时的那个雪夜。那时她刚穿越而来，懵懂地踏入这深宅大院，在书房里撞见伏案疾书的胤禛。他的侧脸被烛火勾勒出冷硬的线条，案头未写完的“寒梅映雪“诗稿墨迹未干，谁能想到，从那一刻起，两个人的命运便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冰嬉场上的惊艳、宗人府地牢里的坚守、登基大典上的誓言、养心殿内的烛火长明......无数个画面在她眼前闪过。记得那年西北大捷，胤禛在庆功宴上喝得微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牵起她的手说：“这天下，是朕的，也是皇后的。“满堂哗然中，唯有她看见他眼底真挚的光芒。还有那些争吵的夜晚，为了新政推行，为了后宫平衡，他们也会红着脸争论，但最后总是胤禛先软下语气，将她拥入怀中。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胤禛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焦距。他望着守在床边的林悦，嘴角努力上扬，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又让你担心了。“

林悦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傻瓜，说什么呢。“她用帕子轻轻擦去他额角的冷汗，“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圆明园，看荷花，教小孙子射箭......“

胤禛摇了摇头，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林悦赶紧凑上前，让他的手落在自己的鬓角。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已经斑白的发丝，声音轻得像一缕游丝：“别骗自己了......朕知道，大限将至了。“

“不许说这样的话！“林悦哽咽着，将头埋进他的掌心，“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看遍四季，要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要......“

“这一生，值了。“胤禛打断她的话，气息拂过她的鬓角，带着淡淡的药香，“遇见你，是朕最大的幸运。从王府福晋到一国之母，你陪朕走过风风雨雨，见过这世上最黑暗的角落，也看过最灿烂的风景......“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但眼中的爱意却愈发浓烈，“若有来生......“

“别说什么来生，我只要今生。“林悦抬起头，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渐渐流逝的生命，“还记得你刻的那枚'悦'字玉佩吗？我一直戴着，就像你一直在我身边。“她从怀中取出玉佩，温润的玉质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胤禛望着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像是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那时的他们，在权力的旋涡中挣扎求生，却始终没有松开彼此的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别难过......你要好好活着......替朕......看着这盛世......“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整个乾清宫，殿外的铜铃在秋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而寂寥的声响。林悦将头靠在他肩上，听着他逐渐微弱的心跳声，恍惚间又回到了现代那个加班的深夜。那时的她，在冰冷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从未想过命运会将她带到这里，遇见这样一个人，谱写一段跨越时空的传奇。

“四爷，我爱你。“她在他耳边轻声说，泪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若有来世，我还要找到你，还要和你一起，看遍这世间繁华。“

胤禛的手突然轻轻一颤，随后缓缓滑落。林悦感觉到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声在空旷的乾清宫中回荡，惊起了檐下的寒鸦，扑棱棱地飞向血色的天空。

窗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渐渐消失，夜幕缓缓降临。乾清宫的铜铃仍在摇晃，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诉说着一对恋人跨越生死的深情。而他们的故事，也将永远留在这历史的长河中，成为后人传颂的佳话，在岁月的流转中，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