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似的脸

黑暗。无边的黑暗。

映宁的意识像是漂浮在浓稠的墨汁里，四肢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她废力撑开眼皮，视线模糊中看到头顶一线微光。他们坠入的裂缝已经变成了一条细不可见的白线。

“醒了？“

云澈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带着几分沙哑。映宁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他的腿上，而他背靠着一块突出的岩石，玄色衣袍被划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泛着金光的伤痕。

“我们...这是在哪？“她挣扎着坐起来，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他们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四壁镶嵌着无数会发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映照成幽蓝色。溶洞中央是一潭静水，水面如镜，不起一丝波澜。而水潭正上方悬浮着一面青铜古镜——镜框雕刻着展翅青鸾，镜面却漆黑如夜，像一张正垂涎着的巨大兽口。

“青鸾镜...“映宁倒吸一口冷气，“云绪山的法宝！”她刚要起身，就被云澈一把按住肩膀，他的力道大的吓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动！“云澈厉声喝止，“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浸着寒意，“它在等猎物上钩。”

映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水潭四周躺着十几具尸体，有的早已风化为白骨，相同的是所有的尸体保持着向前爬行的姿势，像是拼命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

映宁乖乖地往云澈身边挪了挪。再不敢乱动了。

他们是被青鸾镜吸引来的。“云澈松开她道，“这种高阶法器往往都有灵识，小心为上，不要...”

话音未落，沉寂的古镜突然泛起涟漪。漆黑镜面渐渐浮现出画面：皑皑雪峰之巅，一抹素白身影茕茕独立。虽只见背影，那衣袂翻飞之姿却恍若谪仙临世。

云澈的呼吸陡然粗重。映宁看见他指节发白，碎玉边缘割破掌心都浑然不觉。

“文映霜...“这个名字被他咬碎了吐出来，裹挟着百年未消的恨意，却又藏着更晦暗难明的情绪。

而当镜中女子缓缓转身时——映宁的血液瞬间凝固。那张脸，竟与她一模一样！

洞窟内突然陷入死寂。

映宁死死盯着镜中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寒意顺着脊背攀爬而上。所以，云澈第一次是把她当成这个人了？

“怎么这么像...“她声音发颤，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青鸾镜突然剧烈震颤，漆黑镜面泛起血色波纹。一股无形的力量攫住映宁的四肢，将她猛地拽向水潭！

“映宁！“

云澈的剑光后发先至，却在触及水面的瞬间凝固。潭水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抓向半空中的映宁。那些手臂上缠绕着暗金色符文，与云澈身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封魔印？！“云澈瞳孔骤缩，剑势陡然一变。剑锋划过自己手腕，鲜血洒在那些手臂上，竟发出烙铁入肉般的“滋滋“声。

手臂吃痛缩回，映宁重重摔在潭边。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青鸾纹印，正泛着幽幽蓝光。

“它认主了...“云澈的声音透着难以置信，“青鸾镜竟主动认你为主？”

还不等映宁答话，整个溶洞突然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无数碎石从头顶砸落。云澈一把拽起映宁喝道:“走！”溶洞开始剧烈摇晃，无数碎石从头顶砸落。云澈拽起她就跑，身后的潭水突然沸腾，一具具白骨从水中立起，空洞的眼窝齐齐望向映宁....

.溶洞在剧烈的震颤中不断崩塌，碎石如雨点般砸落。映宁被云澈拽着向前狂奔，手腕上的青鸾纹印灼热发烫，蓝光剑光在昏暗的洞穴中划出一道幽暗轨迹。

“那些是什么东西？“映宁回头瞥见潭水中爬出的白骨，它们的骨骼上缠绕着和云澈伤痕相同的暗金色符文，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芒。

“封魔印的囚徒！“云澈声音紧绷，手中长剑挥出一道凌厉剑气，将前方坠落的巨石劈成两半，“青鸾镜认你为主，解开了其中的部分封印。“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背后袭来，映宁还未来得及反应，云澈已旋身挥剑。“锵“的一声金属碰撞声，一截白骨手臂被斩落在地，却仍像活物般扭动着抓向映宁的脚踝。

“小心！“云澈一脚踏碎那截白骨，暗金色符文随即熄灭。更多的白骨从潭水中爬出，它们空洞的眼窝中跳动着幽蓝火焰，齐刷刷地看向着映宁。

前方出现三条岔路，云澈毫不犹豫地拉着映宁冲向最窄的一条。“这条路能甩开它们！“他急促地说道，同时咬破手指，在石壁上画下一道血符。血符亮起暗红光芒，将追来的白骨暂时阻隔在外。

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尖锐的石棱划破了映宁的衣袖。青鸾纹印突然剧烈闪烁，映宁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手腕流向全身，周围的黑暗竟变得清晰可见。

“我能看见了！“映宁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力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连石壁上的细微纹路都清晰可见。

云澈回头看了一眼她发光的纹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青鸾镜在赋予你力量...但这未必是好事。“

通道尽头突然被落石堵住，云澈正要挥剑破开，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映宁转身，只见数十具白骨已突破血符封锁，正以诡异的姿态挤入狭窄通道，骨骼摩擦发出令人尖锐的“咯吱“声。

“来不及了！“云澈一把将映宁推向石缝，“你先走！“

“那你呢？“映宁抓住他的衣袖，青鸾纹印的蓝光映照出云澈凝重的侧脸。

“我会跟上！“云澈扯开衣袖，露出布满暗金色符文的手臂。那些符文此刻正与白骨身上的印记产生共鸣，发出微弱金光。“它们追的是青鸾镜的气息，我能引开它们。“

不等映宁说话，云澈已转身迎向白骨群。他划破手掌，鲜血滴落在符文上，顿时金光大盛。白骨们齐刷刷转向云澈，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引。

“走！“云澈一声厉喝，同时挥剑斩向石壁。剑气激起一阵烟尘，暂时遮蔽了视线。

映宁咬了咬牙，转身挤过石缝。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白骨碎裂的脆响，每一声都让她的心脏紧缩。石缝另一侧是一条向上的狭窄甬道，隐约可见微弱的天光。

她刚爬出几步，整个溶洞突然剧烈一震，大块岩石从头顶砸落。一块锋利的碎石划过她的脸颊，温热的血液顺着下巴滴落，恰好落在青鸾纹印上。

纹印骤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映宁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腕涌向全身。她下意识抬手，一道蓝色光幕在头顶展开，将坠落的岩石尽数弹开。映宁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光幕持续了数秒便消散了，但已足够她冲出危险区域。

当她终于爬出洞口，重见天日时，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映宁喘息着回头看向黑漆漆的洞口，那里已完全被落石封死。

“云澈...“她跪在洞口，徒手扒开碎石，却只挖了几寸就遇到坚不可摧的岩块。青鸾纹印微微发烫，却再无其他反应。

天色渐暗，林间传来不知名鸟兽的嚎叫。映宁咬咬牙，不得不离开洞口，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山下走去。手腕上的纹印仍在幽幽发光，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映宁将衣袖扯下来，用手紧紧攥住带着印记的手腕，踉跄着在幽暗的林间穿行。青鸾纹印透过指缝渗出幽蓝光芒，将她的身影在参天古树间投下飘忽不定的暗影。

映宁在密林中奔逃了整整一夜，终于受不了了，力竭靠在一棵古树下喘息映宁只觉得自己上下眼皮在打架，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能睡，不能睡...”眼皮就像灌了铅般。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一道玄色身影破开晨雾，衣袂翻飞间带起凛冽的剑气

“映宁！”

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映宁想要抬头，却只看到一双沾满泥土的云纹靴停在自己面前。她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却只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玄色衣角。

是...他吗？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黑暗便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

映宁醒来时，正对上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云澈斜倚在窗边，晨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勾勒出他如刀刻般深邃的眉眼。

“醒了？”他声音冷冷的道:“你躺了三天了。”映宁爬起身问道:“这是哪？”

“客栈。”云澈踱到床前，将榻上之人笼罩其中。他垂眸凝视，声音低沉：“青鸾镜吞噬了你大半灵力，这几日便安心调息，好生稳固灵台罢。“

映宁抬眸望向他，眼中带着几分关切：“你......可还好？“云澈神色微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侧身避开映宁的视线，淡淡道：“无碍。”

映宁的指尖一颤，察觉到他话中的疏离，有些不自然道:“那边好...”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唯有更漏声滴答作响。映宁觉得气氛过于诡异了，她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总觉得这沉默压得人喘不过气。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镜中的女子...”

云澈的背影明显一僵，玄色衣袖无风自动。他缓缓转身，眼底似有寒潭深漩：“此事......莫要再提，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