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9章 做客

姜绾独自上了霞麟谷的道观。

青山道长的地图虽然潦草，但及其清晰且道路刁钻，即便是白日她也成功避开了医馆的人，站在了道观外。

她上山的时候，恰逢唐珂得了消息在盐洞附近发力，她到道观时肉眼可见里头的人少了一半以上，连狗也都没了，想必都被遣去盐洞那头支援，唐珂一人辛苦，反令她轻松许多。

此时又是白日，守卫的人较为松懈，再加上没有狗鼻子嗅来嗅去，姜绾轻松就到了钟雪莹的屋外头，趁人不备推开窗户往里头丢了样东西进去，闪身隐蔽。

在霞麟山上，钟雪莹不管白天黑夜大都在屋里待着，她本该在涼京太后宫里，求了恩典要去潞州外祖家，却中途停留在了郴州，不宜轻易在外头露面。

平日里除了来送吃食茶点的婢女和来说事的姬伯思，并没有人会来这里打扰她。

但今日有人丢了个东西进来，她一看就吓住了。

那是随她去了肃国的婢女小婵的贴身之物，但小婵已经死了。

钟雪莹踌躇着上前，刚刚想把姬伯思安排给她的女使叫来，却看见地上还有一个纸团。

她不敢动小婵的东西，只小心地捡起地上的纸团，待她看过纸团上的字后，脸刷地就白了。

片刻后，钟雪莹匆匆换了一身衣裳，神情紧张地打开房门，绷着脸往外走。

守卫见到她独自往道观外走，拦道：“贵人，有人来山上惹事，外头危险。”

“放肆，连我也敢拦，我去道观找你们姬大人，让开！”

钟雪莹呵斥来拦人的守卫，守卫没法，只得多叫了一个人，跟在她身后与她一起出了道观。

姜绾就远远跟在他们后头，等着钟雪莹摆脱那两个守卫，独自进了医馆。

钟雪莹进了医馆，守卫便不跟了，她很快就从后门拐了出去，在医馆外的林子外头停下了脚步，从怀里掏出那个纸团，压着声音道：“是人是鬼，出来！”

“我不怕你，再不出来我让人放火把这林子烧了！”

姜绾就在钟雪莹后面，纸上是她用红色颜料写的冤字，以及这次见面的地点和钟雪莹参与投运硝石的秘密。

她笃定钟雪莹看了之后不敢不来，这个秘密若是泄露出去，钟家豁出全家都保不住她。

她赌的便是钟雪莹哪怕害怕也不敢不来。

姜绾隐在树后看着钟雪莹发狠撂下各种诅咒，却没有现身。

钟雪莹声音发颤，肩膀发抖，多一步也不肯再踏进林子去，这儿离医馆还是太近不便动手，姜绾想了想把小羽毛从布袋里拉了出来，“把她引到林子里。”

小羽毛呲溜一下钻进草丛里，朝钟雪莹靠近，没有风却有草叶拂动，钟雪莹紧张地四下张望，她只知小婵在医馆被害，却不知在什么地方，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疑心是不是有鬼，一步步退进了林子里。

姜绾乘势而上，片刻后肩上扛着个麻布包出来，往山下走去。

孟迟早准备好了马车在等着，她把麻布包往马车里一扔，拍拍手上了马车。

“走，回溪台山。”

孟迟轻抽马鞭，驾着马车往溪台山方向走。

回到溪台山，姜绾把钟雪莹带上了山坳，把人放在一堆药草中的空地中。

钟雪莹慢慢醒来，摸着酸痛的脖子四下张望，看到姜绾的刹那，她眼中的震惊转瞬成了愤怒，“是你！”

“装神弄鬼，小人行径，待我向陛下……”

她兀自说着，总算发现不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不在霞麟谷，她警惕道：“这是哪儿，你暗算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命令你现在就把我送回去！”

姜绾已经卸去易容，就坐在钟雪莹对面的石头上，由着钟雪莹说够了才站起身来。

钟雪莹一个瑟缩，向后退去想要远离她，姜绾淡淡道：“劝你不要乱动，这周围都是毒草，碰到脸上毁容了，我不会把解药给你。”

钟雪莹太紧张，手拂过一片花蕊，登时掌心燎起数个水泡，钻心的疼令她痛呼起来，登时不敢再动，更不敢碰一花一草一叶，她捧着自己的手掌心，脸上的愤怒渐渐龟裂开来，带着哭腔道：“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是肃国王妃，你、你不要乱来，你若是敢弄伤我，夏侯砺仁不会放过你的！”

姜绾微微倾身，看着钟雪莹的眼睛，“听说你想要溪台山？这么害怕可不行。”

她话还没说完，钟雪莹目光就开始闪避，双臂抱住自己好似离巢无依的雏鸟，姜绾哼笑一声，她做出这可怜样子又不说话，就以为这些日的折腾能一笔勾销了？

“溪台山上除了治病救命的药草，也有毁人容貌夺人性命的毒草，你既有胆子觊觎，就在这好好待着，体验体验。若是运气好，撑到宫里接你的圣旨来了，或许就能出去了。”

“溪台山给你不太可能，但借个地方让你躺躺还是可以的，这里除了毒草毒花，也会有些毒虫毒蚁，好好享受。你的心愿替你达成了，不用谢我。”

姜绾说罢，略略抬手，附近的古树上垂下长长的白练，她手握白练，借力腾空要走，钟雪莹终于绷不住，喊出声来，“别！别留我一人在这儿！”

“我不要在这儿，你送我下山，我不会告诉别人是你掳了我，只要你让我下山。”

姜绾觉着好笑，“你可以告诉别人是我掳的你。”

她扬了扬被钟雪莹丢在林子里的纸团，“上头写的事，我也很好奇长庆帝知不知道。”

钟雪莹脸刹那白成了纸，哆嗦着起身来抢，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抢了这个也并无什么用处，颓然坐了回去，她头低着，低到要垂到胸前，再抬起时眸子里盈满了对姜绾的恨意，破罐破摔道：“是你！都是你！”

“我本来在涼京过得好好的，会顺利嫁入安王府成为安王妃，都是你！因为你我才去的肃国，嫁给那个莽人！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都毁了！”

“凭什么我去了肃国，你留在涼京还成了王妃！凭什么！这些都是我的，是我的！是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钟雪莹的怒吼在山谷里回荡，姜绾终于知道她对她的恨意来自何处，听来可笑，钟雪莹不能入安王妃顺利成为安王妃，与她何干？

不敢恨先帝便来恨她？

这是什么可笑理由，她不再理会疯癫的钟雪莹，留下她独自在药草环伺的山坳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