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荡清奸佞,忠贞盈廷

东暖阁内。

皇帝朱由校的眼神锐利。

“牵扯几何?“皇帝声音似淬火钢刀。

“回皇爷的话。“

魏忠贤喉结滚动,他知晓此举必定会惹怒宫中宦官群体,更是会让外朝的人也恨他入骨。

毕竟这些名单之中,有很多太监都与外朝有联系的。

但...

更多的人,是依附于魏朝的爪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魏忠贤不是君子,而是小人。

小人报仇是一天到晚的。

现在给他逮着机会了,他自然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十二监、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门中,有一百多名宦官参与其中,其中不乏地位显赫者。

另有...”

他忽然以头抢地,带着哭腔道:“老奴不敢说!“

“说!“朱由校早就知道他要提谁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魏朝数日前私运一车辽东野山参出宫,奴婢不敢妄言上监,还请陛下圣断。“

说着,便将这一百多人的名单递上去。

朱由校打开书册,这密密麻麻的人里面,有很多都是十二监的掌权太监。

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神宫监、尚膳监...

皆在名单之上。

人名后面,还附带着盗宝的次数,物品。

可见魏忠贤对此事是极为上心的,有了十足的证据,这才来御前告魏朝的御状。

“好,很好!”

朱由校看向身着座蟒袍服的魏忠贤,笑着说道:“宫中盗宝,朕绝不姑息!”

魏忠贤面露喜色,心中十分期待:

难道陛下要对魏朝动手了?

然后将自己提拔到司礼监大太监的位置上去?

然而,皇帝只字不提魏朝,反而眼神灼灼的看向魏忠贤,说道:“宫中宦官,有谁与外朝勾结的,你可有查清了?”

魏忠贤愣了一下,马上后背冷汗直流。

他是聪明人,一下子便明白了皇帝的话中之意。

皇爷这是要借宫中盗宝一事,清理外朝眼线!

魏忠贤只是震悚片刻,便很快将恐惧驱散而去。

我有陛下撑腰,我怕什么?

并且,因皇帝的圣意转变,他很快调转枪头。

将重点从对付魏朝,转到对付外朝去。

他当即说道:“陛下给奴婢几日时间,必将此事查得一清二楚。”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暂不必声张,查清结果了,再行雷霆一击,另外,寻一批忠诚能用的宦官出来,记住,是绝对忠心于朕的,其中若有渣子,罪过朕算在你头上。”

原本以为能够在宫中安插亲信,魏忠贤差点笑出声来了。

结果听到后面这一句,一时之间又有些患得患失。

绝对忠心的人,他手底下可不多啊!

只能去提拔真正的底层太监了。

魏忠贤离去之后,朱由校很快派人去司礼监,将魏朝唤了过来。

这厮最近的所作所为,当真是有些昏了头了。

若再不醒目,那就去给大行皇帝守陵去。

说到守陵。

王安那厮,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而此刻,在司礼监的魏朝还以为皇帝是询问政事,急忙让手底下太监抱着许多奏疏来到东暖阁。

“奴婢魏朝,拜见皇爷!”

朱由校并没有让魏朝起身,而是问道:“辽东的野山参可滋补?”

魏朝闻言,浑身一颤。

他头对着大理石地板,眼中却露出狠色,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是魏忠贤那狗宦!

告状告到他头上去了!

“启禀皇爷,陛下之前曾言,宫中无用的物品太多,可转运至皇庄售卖些许,以补内廷之用,前几日倒是运送了一车陈年野山参出宫贩卖。”

朱由校闻言,愣了一下。

感情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咳咳。

朱由校咳嗽一声,但面色如常。

做领导,最重要的就是脸皮要厚。

“起来吧。”

待魏朝起身之后,朱由校再说道:“宫中近来盗宝之事盛行,你可知此事?”

魏朝心中肃然。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了,并且还收了不少的孝敬。

“此事,奴婢知晓一二。”

魏朝顿时知晓魏忠贤告的是什么御状了。

“将不干净的人剔除了,莫要坏了自己的清白,另外,你替朕招募一批忠心太监,朕将有用处。”

魏朝当即磕头领命,他知晓这是陛下在保全他。

肥硕的老太监心中感激不已。

“另外,与外朝勾结的名单,你搜寻统计一番,交由魏忠贤,他自会处理。”

魏朝点头说道:“奴婢领命。”

“对了,王安如今可还在庆陵了?”朱由校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魏朝脊背发凉,额头骤然冒出冷汗。

他支支吾吾,却只能说道:“启奏陛下,王安一把老骨头,在几日前便没了。”

朱由校眼睛一眯,这些人的手脚当真迅猛。

见皇帝不说话,魏朝还以为朱由校是生气了,赶忙在一边解释道:“此事断无后续手尾,并且,锦衣卫清查之时,也发现这老阉贪污受贿,家有巨款,一人身家,竟有五十万两白银之多,如今魏忠贤正在造册,准备将赃款送至内廷。”

好家伙!

今日不问上一句,这五十万两岂不是没了?

他手底下的亲信尚且如此,那满朝官员,又有多少人瞒着他呢?

肃贪肃贪。

然而人性本贪,不每日敲打,自会变性。

朱由校指尖轻叩龙纹镇纸,望着殿外翻涌的冬云沉吟道:“魏朝,你认为朕是昏悖之君?糊涂了吗?“

魏朝闻言,跪伏在地,屁股撅得老高,心中惊惧无比。

“奴婢知罪,请皇爷责罚。”

他与魏忠贤确有贪墨银钱的想法,但还没干啊。

魏朝偷偷瞥了一眼面色阴沉的天启皇帝,赶忙收回视线,身体如筛糠一般颤抖。

看来,关于钱财是陛下的底线,日后他是万不敢再触碰了。

“好生清理自个儿,不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日后不必来侍奉了。”

魏朝闻言,胆战心惊,刚要说什么,结果御座之上,呵斥声皱起:

“滚”

魏朝闻言,哪敢再说什么,在东暖阁打滚,真正意义上的滚出去了。

皇帝盛怒,门口中本欲进来的张之极与骆养停下脚步。

然御座之上金口已开。

“进来!”

张之极与骆养性两人只得是硬着头皮便进入东暖阁中。

“卑职张之极(骆养性)拜见陛下。”

朱由校从御座中起身,面上并无怒色,仿佛之前的怒音龙吟只是两人看到的假象。

在宫人的侍奉下,朱由校褪去常服,换了一身轻便武服。

张之极教授的五禽戏,他已经学会了,如今日日操练,身体确实好上不少。

加之作息规律,又不好女色,如无意外,自是身体康健。

少召几次御医,朱由校觉得自己还能多活几年。

明朝的御医,那可是专门治死皇帝的。

想到此处,朱由校锻炼身体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摆驾箭亭!”

箭亭位于紫禁城东部景运门外,毗邻奉先殿,皇帝及皇子练习骑射、检阅侍卫武艺的专用场地,设箭靶、马道,可容纳数百人操演。

冬风飒飒,箭亭校场上。

骆养性在圣前演练八段锦。

只见他双脚开立,双手自腹前缓缓上托至头顶,掌心向上,目随手移,稍停后下落。

骆养性一本正经,因为是教授天子,显然十分紧张,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

“启...启禀陛下,这...这是'两手托天理三焦',上托时...时吸气,下落时呼呼...呼呼气。”

朱由校见其模样,安抚道:“不必紧张。”

见陛下不似盛怒模样,骆养性果然镇定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启禀陛下,这招有疏通三焦,改善气血循环,缓解肩颈僵硬的作用。”

之后,又开始演练第二式‘左右开弓似射雕’。

朱由校跟着练,冬阳徐徐,很是出了一身大汗。

而本来紧绷着的张之极也放松了下来。

他叼着不知道从哪里的来的草根,倚在校场边上的武器架上,看着骆养性笨拙的教着皇帝功夫,心里已经是想着等一下下值之后讥讽骆养性的话了。

这个木头虽然闷闷的,但逗他着急了,甚有意思,还怪可爱的。

张之极猛然摇头,不可置信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的想法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丘八,又笨又无趣,哪里可爱了?

而另外一边,朱由校已经是练完三遍八段锦了。

八段锦对他这种久坐的人很有帮助,出了一身汗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这时候,他看到一边看戏的张之极,对其招了招手。

张之极一秒正经,腰杆挺直,顺带将草根咽了下去,恭敬的走到皇帝面前。

“陛下有何吩咐?”

朱由校接过张芸儿递来的绢巾,一边擦汗,一边问道:“英国公府掌管京营,你来说说,京营如今的情况。”

张之极闻言,心中顿时发苦。

然而面对着皇帝的询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上一句。

“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回乾清宫!”

内廷要整顿,京营,也要做动一动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