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枝走出阁楼,第一眼就认出了安鳌。
安鳌一脸疲惫,全身都是血污,他的身后跟着二百余名伤兵。兵士们有的坐在地上呻吟,有的扔掉兵器,趴在溪沟边喝水。
“何方山贼,报上名来,花满枝不杀无名之徒。”
看花满枝手持宝剑大声吆喝,安鳌上前两步狂傲地说:
“我乃马湖府官安鳌,这里我征用了,想活命就赶快给我们备饭疗伤。”
花满枝仰头大笑。她说你反叛朝廷、欺压百姓,明明是只落水狗,却偏要装大尾巴狼,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安鳌凶相毕露,他说,我命系于天,谁也杀不了我。如你识时务,把山庄献给我作基地,助我东山再起,今后定有好处回报。否则我就屠庄鸡犬不留。
“你动一下试试。”
花满枝怒极,她没想到安鳌穷途末路了,还这么野蛮凶残。这时,庄内的家丁们布好阵势,发出了可以战斗的信号,惠贞、云水怒一帮武林豪客,也闻讯赶了过来。
就在双方的恶斗一触即发之际,一匹白马嘶叫着,飞速从远处驰骋而来。马上之人一袭戎装英姿飒爽,离众人二十丈远时,他双脚离蹬纵身而起,在空中连翻三个跟斗,最后稳稳落地:
“大家住手,请听安宇一言。”
安鳌看儿子前来搅局,勃然大怒,冷不防一耳光打过去:
“你小子还有脸追过来,如不是你吃里扒外,我哪会落到这个地步?”
安宇没躲,他摸着火辣辣的脸蛋说,阿爸,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们的龙脉已被挖断,朝廷大兵压境,你不能一意孤行,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不管全族人的死活。
“老子是真龙,只要有水就能上天,龙脉断了还能愈合的,大家别信这小子胡说。”
安鳌暴跳如雷,他使劲挣脱安宇的阻拦,大刀一挥带头往庄内冲杀。花满枝凌空一剑,削去安鳌一块头皮。安鳌痛得龇牙咧嘴,他狂怒地喊一声,给老子杀,刚迈开脚步,就听传令兵哭声喊道:
“元帅,上官雄追过来了。”
一听上官雄追来,安鳌突然止住脚步。他长长叹口气,退到安宇身边,放低语气说:
“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但你得帮我杀上官雄泄恨。这个狗东西,先前极力怂恿我反叛,后来又投靠朝廷,老子咽不下这口恶气。”
安宇听老爸愿意投降,顿时面露喜色。他环顾四周,见老爸身边全是伤兵,心想要杀死上官雄,今天还得借助颐和山庄的力量。拿定主意,安宇走到花满枝面前深深一揖,先替老爸道歉,然后才说自己的计划。
安宇的观点很明确,颐和山庄乃人间仙境,决不允许兵匪践踏,花女侠必须给他合作,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你爸是朝廷要犯,你难道要我逆天行事?”
花满枝审视着安宇,一脸的不信任。安宇近前把嘴附在花满枝耳边,说一会儿悄悄话,直到对方点头同意,才走到老爸身边和盘托出全部计划。
“什么,你要绑我去献给上官雄,老子不干。”
安鳌大发雷霆,不断愤骂安宇卖父求荣。安宇苦笑着说,追兵马上就到,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接近上官雄,才有杀他雪恨的可能。
“万一不成功,老子岂不是自投罗网?”
安鳌圆睁着铜铃眼,自言自语一会儿,最后咬牙说,大丈夫要光明正大的死,老子绝不任人宰割。
马蹄声越来越近,安宇急得直跺脚。他跪在安鳌脚下哀求道:
“阿爸,你不是说自己是真龙吗,拿出勇气赌一回吧。”
“大人,救救我们吧!”
看士兵们跪成一片,再无战斗意志,安鳌无奈地摇摇头,含泪扔掉了大刀。
按照计划,花满枝带着颜若华,以及惠贞等人,押着安鳌、安宇父子刚走出颐和山庄,远远就看见了上官雄的追兵。上官雄骑在马上,一身明军将领打扮,他身后除了江滨三霸,还有数千长宁军:
“何人挡道,赶快让开。”
高松仗剑拦住云水怒厉声吆喝。云水怒鄙视着高松,昂首直往前走。罗汉竹斜刺里一剑,意欲拦住狂傲的云水怒,他的剑刚刺出,就被惠贞的拂尘捲住。洪梅急于立功,不等上官雄发话,纵身直取玉虚山人。
“上官大人,我们活捉安鳌父子,你不奖赏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杀人灭口?”
花满枝一手抓绳索,一手把剑架在安鳌脖子上。安鳌很配合,他低着头,一副虎落平原的落魄相。安宇恨极了江滨三霸,他小声对颜若华说,这三个家伙,挖断了我家的龙脉,今天必须死。
颜若华点头会意,她虽痛恨江滨三霸,但刺杀上官雄的任务更重要。这家伙是黑龙会堂主,投靠张鸾必有更大的阴谋,她决心为民除害。
“原来是花女侠,见本官有何要事?”
上官雄骑着高头大马,他双眼望天,一副大官人姿态。花满枝把安鳌推个趔趄大声说:
“上官大人,刚才安鳌父子到弊庄寻求庇护,酒醉之后被我拿下,烦求你引荐通报张鸾大人。”
听对方没把自己放在眼中,上官雄非常不高兴。他本想发威,转念想到背叛安鳌,投靠程春震后,至今寸功未建,再不纳投名状,以后的官场绝对没自己的位子。想到这里,上官雄哈哈一笑,跳下马推开江滨三霸走了过来:
“花女侠擒获匪首,劳苦功高,把他们交给我,本官一定给你请功。”
安宇看上官雄大步走来,立即跺脚大骂:
“上官小儿,安家待你不薄,何故设计害我们?”
上官雄不理安宇,他狠踢安鳌几脚,揪住他的胡须哈哈大笑:
“安知府,你也有今天,真是报应。”
安鳌怒目圆睁,他使劲吐口浓痰切齿骂道:
“成也是你,败也是你,老子要将你抽筋剥皮。”
上官雄劈手一耳光,打得安鳌满嘴吐牙。他恶狠狠说,该抽筋剥皮是你:玩弄权术强占下属之妻,每天逼我们上街清理垃圾,半夜三更擂鼓聚将,通夜陪你扯家常,天天给我们施压。跟着你,我们遭受的除了威胁就是恐惧,谁都看不到一点希望。对你这种野蛮之徒,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君入瓮自作自受。
“我有那么恐怖吗,难道就没有一点功劳?”
安鳌仰天狂吼。上官雄的话,虽句句属实,但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折磨下属,欺压百姓,这是老子的天性,不足挂齿。手中有权,不玩弄几下,这个官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看安鳌死不悔改,花满枝愤怒了。按计划,上官雄近身后,她和颜若华同时割断安氏父子的绳索,然后四人合力突袭上官雄,务必将其灭杀。现在,她决定改主意,上官雄该杀,安鳌不能放。
与颜若华对过眼神后,花满枝一指戳昏安鳌,借旋转之力,猛然刺向上官雄。颜若华不甘落后,她割断安宇的绳索,凌空一扑出手就是落英缤纷的狠招。安宇挣脱绳索刚要上前夹击上官雄,高松和罗汉竹的利剑就刺了过来。
惠贞大喝一声灭绝斩,身剑合一直取高松。高松正欲偷袭安宇,闻听风声,脚跟用力,身子一仰贴地旋转两圈躲开来剑,反刺惠贞下腹。惠贞人在空中差点被刺中,云水怒见状双掌齐发,打得高松口吐鲜血。玉虚山人一剑撩开罗汉竹的兵器,绕到他背后猛然一记鸳鸯腿。
罗汉竹用力过猛,踉跄着直往前冲。恰好这时,高松被惠贞逼得连连后退,罗汉竹的利剑噗一声把他刺了个透心凉。
“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罗汉竹抱住高松失声痛哭。高松凄然一笑说,师弟,出来混,迟早都要还孽债,我终于解脱了,再不受人利用了。
“大哥,等等我,来世还是好兄弟。”
看罗汉竹挥剑自刎,惠贞等人一片唏嘘。洪梅被安宇砍断了左臂,她看两位师兄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扔下宝剑说:
“安公子,我们本性不坏,只恨跟错了人,这条命你拿去吧。”
洪梅这一说,安宇还真下不了手。江滨三霸恶名昭著,其原因是仗着上官雄的庇护。安家的龙脉虽是他们挖断的,但罪魁祸首是上官雄:
“杀死上官雄这个野心家。”
上官雄没料到安宇诈降,他被花满枝和颜若华杀得手忙脚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花满枝与颜若华首次合作,二人内力浑厚剑招奇特,但运用不怎么自如。上官雄身经百战,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破绽。他使出全力,利用空挡保命的同时,游目见手下官兵退后看闹热,一时急得大声喊叫:
“给我围住这伙匪徒,乱箭射杀。”
听长官下令,兵士们迅速布成口袋阵,一时间号角齐鸣,鼓声震耳,几千名弓箭手半跪着严阵以待。花满枝不知上官雄这么厉害,原以为二十招之内就能取其首级,谁知这家伙不但善于钻空子,而且还下达了射杀令。
“若华,快使出漫天花雨。”
颜若华没尽全力,她一直在走神,因为铁锋的身影,远远映入了她的眼帘。他究竟是不是黑龙会重要人物,我马上撤离还是留下来见他?
“铁大侠,我抓住安鳌了,快过来帮我。”
听上官雄声嘶力竭喊叫,铁锋迅速策马跑了过来。他把昏厥的安鳌交给武威看管,喝令众军士后退,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放箭。阿兰紧随铁锋身后,她一身戎装异常英武:
“若华姐,攻他的软肋,那位阿姨,刺他后股。”
阿兰的话提醒了若华和花满枝。二人交换位置回身出招,上官雄闷哼一声,后股上果然中了一剑:
“大胆阿兰,竟敢谋杀朝廷命官。”
上官雄痛得龇牙咧嘴,他抚着流血处,嘴里训斥阿兰,眼睛却盯着铁锋。铁锋望着颜若华,眼里闪射着别后重逢的喜悦光芒。他假装没听见上官雄说话,而且有意无意阻断了他的后路。
“上官雄,你欠夷山的血债,今天该还了。”
阿兰燕子般掠上前,她展开破风刀法,对着上官雄就是一顿猛攻。上官雄怒极,他虽受伤却不致命:
“倪彩霞,我是朝廷命官,你不敢杀我,况且也杀不了我。”
花满枝认得破风刀法,那是花家的绝学。她看阿兰抵不住上官雄的掌力,身形一晃就加入战团。与阿兰合作,花满枝顺手得多,因为她知道破风刀的路数,阿兰上一招还没使完,她就预先使出了下一招。二人心有灵犀,你进我退,此虚彼实,二十招过后,上官雄就招架不住,双臂和后背被刺得鲜血长淌。
颜若华负手看闹热,铁锋含笑招呼,她假装没听见。是马上离开,还是留在这里,她拿不定主意。
这时,场中的打斗已接近尾声。由于花满枝用内力牵制住了上官雄,阿兰的攻击几乎得心应手。她一刀削去上官雄的左耳,放声大笑道:
“这一刀是阿爸的债,我收了。”
上官雄抵不住两大高手的联合夹击,起先他碍于面子,咬牙支撑。后来连连中招,为了保命,他再也顾不得面子了:
“铁大侠救我,求你了。”
铁锋不动,他的目光始终在颜若华身上缠绕,任上官雄如何呼喊也不发言。